既然决定演了,沈北乔就决定先不纠结那么多问题了。
纸上怎么写的,她就先怎么演,之后根据导演反馈再调整吧。
不得不说,随着拍的片子越来越多,合作的导演风格也愈发“多种多样”。
侯森源导演固然强势,要求剧组所有人都必须成为他意志的延伸。
但至少他指令明确,你知道他要什么。
可郑萦怀……沈北乔微微蹙眉。
郑萦怀给她的感觉,更像一个布局精妙的谜语人。
她不会直接给你答案,反而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设下迷障,引导你自己去触碰、去猜测,甚至去犯错。
就像今天,沈北乔看得分明,郑萦怀就是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此刻,它也激起了沈北乔作为演员的斗志。
反正演员不就是演吗,你让我演什么,我就先演好了再说。
作为演员,她拍过各种戏份但这种被关在密闭狭窄空间的戏,还真是头一遭。
以前看电影里角色被关在棺材或箱子里的画面,沈北乔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拍的?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正式开拍前,道具组和摄影指导过来跟她沟通。
她原以为会是箱子内摄像头,结果却发现拍摄方式远比她想象的简单粗暴。
“沈老师,等下拍摄的时候,箱子的盖子不会完全关上的。然后我们会把场内灯光调暗,模拟箱内的光线。”
“然后这里有一台摄像机上面贴红的,到时候您就盯着它做眼神表情就好,其它摄像机都是用来辅助的。”
就像这样,所谓的“密闭空间”感,竟然是全靠演员的表演和后期制作。
这突如其来的解密,让沈北乔一下子对原先觉得可怕的那些片段去魅了。
经过一系列准备,沈北乔终于步入这个大箱子。
此刻她的手已经被绑在了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反绑在身后,嘴巴也没被塞东西堵住。
绑架她的和杀苏良玉的人是同一个吗?
tA如此松散的绑住卢宝琳且不堵住卢宝琳的嘴,是有恃无恐,不怕她求救?
沈北乔边想着,边打量着箱子内部。
这空间算不上小,她的前面甚至还可以放一幅画之类的东西。
见她走了进去,周围的道具师立刻把盖子推上去一半,只露出沈北乔的脸。
然后数个镜头就跟着一起怼了上去。
“Action!”
那边打板声落下,沈北乔立刻进入了状态。
她先是惊慌地环顾四周,被困住的双手用力推搡着面前的木板。
手指因为用力而扭曲,肩膀抵着箱壁,做出奋力顶撞的动作。
似乎很快意识到这样做没有用,她停下来,侧耳靠近箱壁,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终于试探性的发出一些喊声,见没有人阻止,她的声音变得更大。
然而没有任何的回应,她的眼神里开始浮现出恐惧和茫然。
但是这改变不了求生的渴望,她停止叫喊。
而是开始摸索着箱子内部,试图找到有什么空隙。
但是摸索持续了一段时间,她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
随着力气的流逝,一股冰冷的理智反而重新占据了上风。
这是一个密封的箱子,氧气有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不仅仅是无用的消耗,更是在加速消耗赖以生存的空气,加速逼近死亡。
想通这一点,她的眼神里那种渴望倏然熄灭了,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镜头牢牢锁定了她的脸。
她的头微微低垂,散落的发丝遮住了部分脸颊。
但摄影机从特写角度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
那最初的惊恐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的阴郁。
那眼神里没有了慌乱,没有了哀求,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令人心惊的寒意。
仿佛在这种濒临死亡的困境中,某种更黑暗的东西从她体内苏醒了过来。
她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整个气场已然改变。
从无助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在绝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的存在。
“cut!”
郑萦怀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好!北乔,就是这个眼神,我们保一条!”
“不用麻烦了,”听见郑萦怀这样说,沈北乔索性阻止了要把箱盖移开让她先出来休息一下的工作人员。
“直接开始吧。”
然而,郑萦怀却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道具匕首,“把箱盖先移下来一点。”
“把北乔的手解开,然后北乔,拿着这个再演一条。”
然后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沈北乔。
沈北乔接过,看清是匕首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郑导,我在箱子里拿着刀?”
“可是我拿着刀的话,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撬开箱子,而是要挣扎、摸索啊?”
这不符合人在绝境中抓到一线生机时的本能逻辑啊。
郑萦怀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回答得很快:“设定是你之后才摸到的。你不用管前面的挣扎,就从你‘拿到刀’这个状态开始演。”
“那也不对,我是后面才摸到这把刀的,神态应该是狂喜,怎么会是绝望阴郁……”
沈北乔觉得自己无法理解。
郑萦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她的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安抚:“北乔,先不用纠结这里的逻辑细节。”
“按我说的,拿着刀,眼神保持我们上一条最后那个状态——阴郁,带点冷,演出来给我看。”
沈北乔看着郑萦怀那双不容商量的眼睛,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无益。
她抿了抿唇,将那股对角色逻辑的执着暂时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道具刀。
这场突如其来的加戏,这个密闭的箱子,郑萦怀稀奇古怪的要求……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沈北乔心中的违和感再度放大。
她隐隐感觉到,这场箱中戏,好像没有郑萦怀说的那般轻描淡写,是那种可能不会加入正片的戏。
反而是一场关乎角色内核、甚至影响剧情走向的关键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