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湖乡乡政府党委书记办公室内,赵长河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心思却早已飘远。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老婆高萍发来的信息:“晚上早点回来吃饭,我煲了汤,轩轩下个周二生日。”
赵长河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两下,没回消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吴思远的事儿,是高萍打电话动用了岳父在市里的人脉才保住了吴思远间接也保住了他。高萍是个明事理的女人,这么多年跟着他,没享过多少福,却总是在他最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想到这儿,赵长河心里的那点摇摆不定,终于被愧疚压了下去——是该和李芳做个了断了。
赵长河打开抽屉拿起另一部手机,拨打了李芳的电话约李芳再见一面。
第二天上午,李芳按约来到白湖乡。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纤细的脖颈和一点若隐若现的锁骨。下身是一条剪裁合体的黑色包臀裙,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李芳的妆容很精致,眼尾微微上挑,涂着豆沙色的口红,脸上带着一层恰到好处的粉底,遮住了眼角的细纹,却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尘气。
“长河。”李芳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软的沙哑,目光在赵长河脸上逡巡着,“好久不见。”
赵长河站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喝点什么?水还是茶?”
“水就行。”李芳坐下,“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芳,”赵长河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严肃,“今天找你过来,想说什么,你大概也能猜到。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李芳抬眼看向赵长河,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赵长河预想中的哭闹或纠缠,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了然。她轻轻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在桌上。
“也是。”李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你现在是乡一把手,家庭也美满,自然是看不上我这种人老珠黄的。”
赵长河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着点头:“我们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谁都没好处?”李芳重复了一遍,眼神暗了暗,“那你当年勾搭我跟我海誓山盟的时候,怎么不说对谁都没好处?不过算了,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从她红唇间缓缓吐出,模糊了她的表情。“赵长河,我李芳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既然你想断,那我们就断得干干净净。”
赵长河松了口气,心里却又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当年他和李芳也是青梅竹马,后面为了前途娶了高萍辜负了李芳。
“不过,”李芳话锋一转,看向赵长河,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们在一起也这么多年,就算没有感情了,也该有个了断的样子。我这些年在市里,其实过得也不容易。你现在是白湖乡的党委书记,风光无限,我也不跟你多要,给我五万块钱。”
“五万?”赵长河愣了一下。
“对,五万。”李芳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这五万块,就当是你给我的补偿,也当是我给自己老来买个保障。拿了这钱,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我们之间,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赵长河心里五味杂陈。五万块对他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只是李芳这样明码标价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心酸。
“好。”赵长河没有犹豫太久,就点了点头,“钱我会给你,转账还是现金?”
“转账吧,方便。”李芳报了一个银行卡号。
“好,我会尽快发给你。”赵长河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正准备说些客套话让她离开,却见李芳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恳求,语气也软了下来:“长河,钱我要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能不能答应我?”
赵长河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看着李芳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当年,我跟你生了一个女儿。”李芳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么多年,你一直跟我说,孩子生下来就拿去送人了。我知道,当年是我们不懂事,可是……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眼泪却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我现在……我现在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医生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长河,那个女儿,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
我不敢奢求什么,我知道我不配做她的母亲,这些年我也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李芳的声音哽咽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恳求,“我只是想,想再看她一眼,就一眼。看完之后,我保证,再也不会来白湖乡,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任何人的生活。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最后的愿望?”
赵长河坐在那里,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女儿……那个孩子,是他心里最深的秘密,也是最沉重的枷锁。当年李芳生下她的时候,他刚凭着岳父的帮助在乡里崭露头角,正是前途攸关的时候,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和李芳有染。没办法,他只能把孩子抱走,交给了自己的妹妹赵秀芝抚养,对外只说是赵秀芝的女儿,他的外甥女。
这么多年,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心里既愧疚又害怕。愧疚自己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害怕有一天真相会被揭开。
如今,李芳竟然提出来要见孩子,赵长河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看着李芳那副绝望无助的样子,想到她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实,他的内心还是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