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五月的日头已有些灼人，近午时分的阳光穿过铁铺檐角的雕花木窗，在青石板地面投下细碎光斑，空气中浮动着铁器特有的冷硬气息，混着檐下铜铃偶尔的轻响，倒冲淡了几分燥热。
“没想到，这铁铺的掌柜竟生得这般温婉模样！”宋霁率先打破寂静，目光落在柜台后那抹素色身影上，眼底的赞赏毫不掩饰，指尖还轻轻摩挲着方才看过的一把剑的剑柄。
那女子闻言，垂首时鬓边银簪晃了晃，唇角绽开一抹浅淡笑意，指尖下意识拢了拢月白襦裙的衣角，耳尖悄悄染上薄红，倒真有几分害羞的模样。
宋霁身侧的周珩安却未开口，只负手立在原地，目光不动声色扫过铺内——墙上悬挂的刀枪剑戟泛着冷光，角落铁砧上还留着未冷却的锻打痕迹，连掌柜身后架子上的铜器，都被擦拭得锃亮。
“看姑娘方才选兵器时出手大方，不过在这扬州城姑娘这副面孔我倒没见过几次，想来姑娘身份定是不凡吧？”女子抬眼时，长睫轻颤，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嘴角笑的灿烂。
宋霁指尖一顿，随即笑着摆手：“哪里是什么不凡身份，不过是我父亲常年在京城打理生意，我听人说扬州春夏景致最好，便趁闲寻来看看罢了。”话落时，还悄悄朝身后的周珩安递了个眼色。
“原来是京中来的贵客。”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目光转向宋霁身后的周珩安，笑意更柔了些，“那不知这位始终没开口的郎君，是姑娘的……”
“是我阿兄！”宋霁抢话时，还伸手挽住周珩安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故作亲昵的随意，倒让周珩安原本微蹙的眉，悄悄舒展了些。
檐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卷起门帘一角，将李温月白裙裾吹得轻轻翻飞，她眸光却先落在两人刚松开的手臂上，那点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原来如此。”
宋霁只觉耳尖发烫，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忙抽回手拢在袖中，借着轻咳掩饰慌乱：“方才只顾着说话，还没问姑娘芳名。”
“我姓李，单名一个温字。”李温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腕间银钏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姑娘唤我李温便好。”
“那我就叫你李姑娘啦。”宋霁弯了弯眼，随即收敛了笑意，指尖在柜台边缘轻轻一点，语气添了几分认真：“其实今日来，是想找一件合心意的兵器。”
李温握着软布的手顿了顿，抬眸时眼底满是探寻：“不知姑娘想要哪种？”
“最好是女子能用的——”宋霁指尖摩挲着柜台一角，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虽不懂武艺，却想寻些防身的物件，若是厉害些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李温双眸倏地亮了，像落了星子般，她转身快步走到身后的木架旁，踮脚取下一柄悬着的软剑。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剑鞘上，淡粉桃花纹在光影里愈发鲜活，连剑身都透着几分柔润的光。
“姑娘请看，这软剑最适合女子。”她将软剑递到宋霁面前，指尖轻轻划过剑鞘纹路，“轻便得很，藏在袖中或腰间都可，出招又灵活，防身再合适不过。”说着，她手腕轻旋，软剑“铮”地出鞘，银亮剑身如灵蛇般在她指间游走，剑影掠过空气时带起细微风声，看得人眼晕。
宋霁却轻轻蹙了眉，指尖悬在剑鞘上没敢碰，语气带着几分为难：“确实是好物件，可我连基本的招式都不会……”她说着，悄悄抬眼瞥了李温一眼，余光瞥见身后婢女轻轻掂了掂绣着牡丹的荷包，金箔碰撞的细碎声响在安静的铺子里格外清晰。
李温的目光在那荷包上转了圈，笑意又深了几分，她收了软剑归鞘，转身走到柜台后，弯腰从抽屉里翻找片刻，拎出个巴掌大的青竹竹筒。“姑娘莫急，我这还有更合适的。”她将竹筒递过去，指尖拨开筒盖，里面整齐码着十几根细如牛毛的钢针，“这是针筒，对准目标按动底部机关，钢针就能射出去。射程虽只有丈许，可藏在袖中不易察觉，最适合不会武艺的姑娘防身。”
宋霁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接过竹筒，指尖轻轻摩挲着竹身的纹路，语气里满是兴味：“这物件倒精巧，只是……它的威力够不够？”
李温凑近了些，声音压得略低：“姑娘放心，筒里的钢针都淬了迷药，即便杀不了人只要射中，片刻便能让人失去意识。”
宋霁握着竹筒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向始终静立在旁的周珩安。他正垂眸看着她手里的针筒，见她望来，便极轻地点了点头。宋霁心里一松，笑着抬眼对李温说：“这针筒我要了，麻烦李姑娘帮我包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