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出去？”最靠近门边的一个老兵颤着声音重复，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几个年轻些的官兵也跟着窃窃私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惶与希冀——他们被关押在此多日，早已被磨掉了大半心气，只当要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竟没想过还有活着走出这扇门的机会。
有人悄悄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确认不是幻觉，眼眶瞬间就红了。
阳光透过铁窗棂洒进房屋里，却驱不散屋内的沉闷。
吴林站在门边，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内几十名官兵听得一清二楚：“这位是瑾乐公主，公主心里终究记挂着你们，特意用消息换了你们出去的机会。只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语气里藏着几分挑拨：“公主给我的东西实在有限，所以这么些日子，只能先带两个人走。”
“两个？”
一声低呼在人群中响起，紧接着，窃窃私语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几十双眼睛里刚燃起的光亮，瞬间黯淡了大半。
有人攥紧了破衣下摆，小声嘟囔：“就两个……这可怎么选？”原本因“能出去”而松动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每个人都垂着头，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空气中满是压抑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是队里年纪最大的老兵，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风霜，声音沙哑却格外坚定：“我老了，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出去不出去也没什么要紧。机会留给年轻的弟兄们吧，他们还有好日子要过。”
话音刚落，又有三四个老兵陆续站起，纷纷附和：“对，我们年纪大了，让年轻人走！”
“他们家里说不定还有爹娘等着，比我们更该出去！”
年轻的官兵们红了眼眶，有的急忙摆手推辞：“张叔，李叔，你们比我们更该出去！”有的则攥紧拳头，感动得说不出话，只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原本紧张的气氛，竟因这份相让渐渐暖了起来。
可就在众人互相推让时，人群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身材瘦削的士兵趁着混乱，悄悄往门边挤，眼神里满是急切。
旁边的士兵见状，当即怒目而视，一个高个子官兵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音里满是怒火：“你怎么这么自私！大伙都在为别人着想，你倒好，只想着自己先逃出去！”
那士兵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浑身发紧，羞愧地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红着眼眶辩解：“我……我家里有年迈的爹娘要养，还有刚出生五个月的孩子……他们不能没有我啊！”话里的委屈与无奈，让周围的指责声渐渐小了下去。
最终，在老兵们的坚持与众人的商议下，两个家里负担最重、年纪尚轻的官兵被推了出来，获得了先出去的机会。
宋霁看着眼前的场景，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而坚定：“诸位放心，今日我带他们出去，日后定会想办法救你们所有人离开！”
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微光，让屋内众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苗。
吴林却不以为然，“那公主可要努力啊！”眼里满是讥笑。
宋霁冷冷地瞪了吴林一眼，没再理会他的讥讽，带着那两个幸运的官兵往外走去。
一行人刚踏入正厅，便见先前鉴定足迹的苏工已在此等候，手里还攥着记录足迹的纸笺，神色沉稳地立在一旁。
宋霁率先开口，语气利落：“苏工，辛苦你了。你先带这两位弟兄返程，路上务必当心。”吩咐完，她的目光转向吴林，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吴林本想多问几句，目光却不经意扫过宋霁身后的周珩安——周珩安负手而立，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吴林他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忙换上一副热络模样，朝门外高声喊：“还不快过来人！给三位引路！”
一个穿青布短打的家丁立刻快步上前，躬身道：“来了，来了！”他高喊着。
“三位请随小人来。”
苏工点点头，领着那两名官兵跟上家丁的脚步，身影渐渐往门外挪去。
宋霁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指尖悄悄蜷起，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平安回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宋霁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时，神色已恢复了冷静。
她看向仍有些发怵的吴林——方才周珩安的冷意让他额角冒了细汗，却还强撑着镇定站着。
宋霁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既然人已送走，我们接着聊聊杀害叶霜华的凶手吧。”
宋霁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方才还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此刻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吴林，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跟着沉了几分。
吴林却像没瞧见这份寒意，扯了扯嘴角，语气满是不耐烦：“我说了不知道，这事儿没什么好再掰扯的。”话音落，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双腿微微岔开，姿态散漫又嚣张，半分恭敬也无。
末了，他抬眼看向宋霁，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公主，您如今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在这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还是识相些好。”
吴林悄悄抬眼扫向身后的周珩安，见他面色沉静，眼底没半分波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先前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些。
吴林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颈，便开口，道:“先前我对公主的态度，自认已经够恭敬了。”
吴林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敷衍，“所以公主您再这么纠缠，也未必能有结果。”话音未落，吴林他便伸手捞过桌案上的酒坛子，粗鲁地往空碗里倒了满满一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上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