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站在床前，指尖攥袖子，指腹被布料磨得发疼。
她望着云芝颧骨上突兀的潮红，望着那双往日里总含着笑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灰蒙，眼眶像被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胀。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涌到眼角的湿意逼回去，声音带着刻意压下去的哽咽，发紧的喉咙让每个字都带着涩意：“你这样……怎会叫我不伤心呢？”
云芝轻轻咳了两声，枯瘦的手从薄被里伸出来，想要去碰宋霁的衣角，抬到半空却脱力般晃了晃，又落回被面。
她看着宋霁泛红的眼尾，那抹笑里添了几分释然，也添了几分疼惜：“公主，你我之间……不必说太多。”
她喘了口气，眼神却亮了一瞬，像风中将熄的烛火猛地窜起一点光，“我明白您的心意……一直都明白。”
窗外的风卷着晚蝉的鸣声掠过窗纸，灯影又晃了晃，将云芝脸上的疲惫拓得愈发清晰。
宋霁弯腰握住她冰凉的手，那手背上的青筋像老树根般虬结着，她把那只手贴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干枯的指节，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眶里的红，像晕开的胭脂，一点点漫到了鬓角。
阿桃等人看到这番情景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将时间留给这主仆二人。
这一夜好像格外的短，她们二人好像说了很久的话，但好像什么也没说，
天再次蒙蒙亮起时，云芝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那只被宋霁握着的手也缓缓失去了力气。
宋霁感觉到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她的心，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呆呆地看着云芝，泪水终于决堤，大滴大滴地滚落，打湿了云芝的手背。
“云芝……”宋霁轻声唤着，声音颤抖得厉害。云芝的眼皮动了动，似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宋霁脸上，那眼神里满是不舍与眷恋。
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宋霁将耳朵凑近，听到云芝用极轻的声音说：“公主……好好的……”
话落，云芝的眼睛缓缓闭上，手也从宋霁掌心滑落。
宋霁愣了一瞬，随即崩溃地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阿桃等人听到哭声，匆忙赶来，看到这一幕，也都红了眼眶。
阿桃轻手轻脚地走到宋霁身边，轻声劝道：“公主，节哀顺变。”
宋霁却像没听见一般，只是死死地盯着云芝，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看活过来。
过了良久，宋霁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阿桃和长青也很难过，但她们更担心宋霁。
阿桃咬了咬嘴唇，她凑到宋霁耳边，轻声道：“公主，云芝若是知道您这般作贱自己，定是会难过的。您若一直这样，怎对得起她的一番心意？”
宋霁身子微微一颤，泪水仍不停地流，眼神却有了一丝松动。
长青也在一旁劝道：“公主，云芝姐姐走得安心，您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她那份一起。”
宋霁低头看着云芝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眼眶中依旧含着泪水。
“公主凶手还没有找到，你要替她找到，替她报仇……才是……”
宋霁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哭的泣不成声，但依旧死死的抱着云芝。
“公主，让云芝入土为安吧……”阿桃说道，跟她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她也是伤心的。
宋霁终于缓缓松开了抱着云芝的手，她的目光落在云芝安详的脸上，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哽咽道：“云芝，你放心，我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五月底的扬州，辰时的日头已浸了些暑气，透过窗棂落在青砖地上，映得满室亮堂，却驱不散那股子沉沉的悲意。
宋霁望着床榻上渐渐失了温度的身影，喉间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烧得她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太急，带着窗外花朵的甜香，却呛得她眼眶发酸。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泪意已被强压下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转过身，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给云芝净身更衣吧……”尾音微微发颤，像被风拂过的蛛丝，稍不留意就要断了去。
阿桃和长青垂手立在一旁，早已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听见吩咐，两人哽咽着点头，喉咙里只发出含混的“嗯”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怕那汹涌的悲恸会冲破堤坝。
阿桃用袖口胡乱抹了把脸，先是朝几个候在门外的婢女使了眼色，示意她们上前搀扶公主。
待宋霁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她才转头对身侧的小厮低声吩咐，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速去周府一趟。若周大人得空，便说公主心绪不宁，请他过来坐坐。”
“是。”小厮垂首应下，脚步匆匆地去了。
廊下的花儿被风一吹，簌簌落了几片，红得像燃着的火，落在青石板上，倒像是谁不小心泼洒的血痕。
宋霁依旧坐在窗前的那张桌案旁，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那片被风吹落的花瓣，仿佛成了她此刻破碎心境的写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划动，脑海里全是与云芝相处的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周珩安来了。他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房间，看到宋霁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紧。
周珩安他轻声的走到了宋霁身侧。
宋霁这才察觉，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侧头，但并没有看向他，问道，“谁叫你来的？”
周珩安听此，连忙下跪，“公主恕罪，宫里的小斯，到周府，说你心绪不宁，若我无事可来坐坐，我便想到了公主可能是经历了……”他将后半句话咽到肚子里。
见她没说话，周珩安他再次轻声说道：“公主节哀，云芝姑娘她也爱着公主。他定然不希望公主为她如此伤心。”
“当下首要的应该是将她入土为安，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