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周珩安终于开口说道：“周俊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他的话音刚落，周俊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显然对这个提议感到十分意外。
“公子?啊？谁陪她？我？”周俊提高音量。
周珩安瞥他一眼，“公主面前不得无礼。”周珩安只是轻飘飘一句话。
这次轮到宋霁轻笑一声了。
“那公子，你这也不想有你的样子啊？”周俊上下打量着周珩安，一点都没有上下属的样子。和宋霁与她的的婢女一样，这恰恰说明他们关系很好，周珩安和宋霁待人和善。
而周俊刚刚说话的话的意思是在说周珩安怎么敢与公主平起平坐。
我这样，是公主的恩赐，和你不同。周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傲慢，眼神有些得意地扫过面前的人。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房间里熏香袅袅，鎏金香炉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周俊将目光转向端坐在的宋霁，对方一袭月白色锦袍，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宋霁闻言只是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她修长的手指抚过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茶水早已凉透。
“正好，云芝不会武，若真有什么意外，你也能保护她。宋霁突然抬起眼睛，那双眼睛含着笑意。他眨着眼睛看向周俊，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阵夜风穿过半开的雕花窗棂，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在两人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周俊明显怔住了，手中的剑穗滑落都没察觉。他没想到公主会同意这个提议，更没想到宋霁会这么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却只发出一个单音。
好了，这是本宫的命令，不得违背。宋霁慵懒的声音从喉咙里传来。她起身时，满头珠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逶迤的裙摆扫过地毯，走向那面镶嵌着螺钿的梳妆台。铜镜里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却看不清表情。
宋霁只是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拨弄着头上的簪子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好了，时候不早了，公主还没用膳呢，我们就不打扰了……周珩安微微躬身，双眸含着温润的笑意，烛光在他深青色的官服上流淌。他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渐沉的暮色，庭院里的石灯笼已经次第亮起，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宋霁的做法虽有些调皮，却让他暗自欣慰。传说中向来循规蹈矩的公主却显露几分少年心性，倒比白日里端着架子时更显鲜活他拢在袖中的手指，想起京城要些许时日才能赶到，眼下确实需要有人在此坐镇。
不必了，不想吃了。宋霁的声音忽然响起。她重新起身，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案头那方青玉镇纸。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洒下细碎的光点，像是一地零落的梨花。
你们二人快回去吧，这一天又围着我转，又忙自己的事儿，肯定很累。语气里带着柔软，与平日那个在御书房善于辩论的公主判若两人，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宋霁。
我还要整理一下给父皇写一封信，就不多留你们了。宋霁抬眸望向他们，烛光在她眼底跳动，映得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竟显出几分灼人的亮色。案头摊开的信笺上，朱砂御印红得刺目。
周珩安与身旁的周俊交换了个眼神，二人同时后退三步，行了个标准的告退礼。退出到门口时，他听见宋霁轻轻展开纸的窸窣声。
云芝跪坐在她身侧，素手轻执墨锭，在砚台中徐徐研磨。墨香混着殿内熏香，氤氲出一室静谧。
过了好久好久，云芝还是忍不住了……
公主，我今日看到柚菊，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云芝忽然开口，声音轻若蚊呐，可细细想来，应当是没见过的。
宋霁笔尖微顿，一滴朱砂在纸上晕开。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书写：你也有这个感觉？
公主也感觉到了？云芝研磨的动作稍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笔尖动作一顿，宋霁搁下朱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粉色镯子。那是好吸收年前鸢尾送她的生辰礼，虽然质地不怎么好，但心意是好的如今已成最讽刺的见证。
今日见她，让我想起了鸢尾......宋霁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窗外一阵风过，烛火猛地摇晃，在她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云芝的手微微一抖。鸢尾这个名字，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了。那个曾经与她们同食同寝的侍女，最后却背叛了她们……
奴婢记得，鸢尾也最爱淡紫色衣裙。云芝低声道，连走路的姿态都像。
宋霁忽然冷笑一声，粉色镯子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至今记得那个雨夜，鸢尾跪在殿外哭却不是祈求原谅，而自己隔着珠帘，看着雨水把她淡紫色衣裙打湿……
云芝。宋霁突然转身，这几日盯紧她。她目光落在窗外那轮明月，至于沈之那边......
奴婢明白。云芝会意地点头，沈之那边不必打草惊蛇，只是......她迟疑道，奴婢以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宋霁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伸手推开雕花窗棂，夜风裹着花香涌入，吹散了案上的一张信笺。就说......信笺飘落在云芝裙边，上面赫然是北境三州的贡品清单，我觉得此处佳物极多，留你几日挑选贡品。
“好，那公主给陛下的信，奴婢何时送出去?”
“明晚，现在送太引人注意了……”宋霁声音轻柔，仿佛一阵微风拂过。然而，在这轻柔的声音背后，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失落。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云芝也是明白宋霁的心思的，这才刚出门不久，目的地还没到达，事情就如此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