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吃了口面疙瘩,含糊地说:“主要是想你了呗。”咽下嘴里的汤,她神情一凛,压低声音道:“不过还真有件事跟你说——前几天我去供销社,听见里面的人闲聊,说城里粮站的库存好像见底了,现在不光细粮基本没了,就连粗粮里都掺了好多麸皮,能下肚的实在没多少。”
周小言正往碗里舀汤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那你家备了些粮吗?这光景,得多存点才稳妥。”
“谁说不是呢。”林晓又喝了口汤,语气里带着点急:“我妈今天一大早就催着我去买粮,结果到了那儿,售货员说每人每天最多只能买两斤,多了没有。你是没见那队排的,都快绕到街尾了,好几个人因为插队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放下碗,看着周小言,眼里带着担忧:“你说这往后,粮食会不会越来越紧张啊?我听我舅说,邻县都有饿死人了……咱们这儿要是也这样,可怎么办啊?”
周小言握着碗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才道:“别太慌,先尽量多囤点能放的粮食,红薯干、玉米面这些耐放的,能存多少存多少。还有,别跟外人说家里有粮,现在这时候,财不露白。”
林晓点点头,扒拉着碗里的面疙瘩,声音低了些:“我妈也是这么说的,就是……心里总发慌。”
周小言往嘴里送了勺面疙瘩,温声道:“慌也没用,先顾好自己家。”她顿了顿,想起沈二姐说的村里境况,又补充道,“不光粮食,盐、火柴这些日用品也得多备点,保不齐哪天就紧俏了。”
林晓扒着碗边,点头如捣蒜:“我记下了。对了,我今天去买粮时,还见着咱们学校的王老师了,她也在排队,手里攥着粮本,急得直跺脚,说家里孩子快断粮了。”
“王老师家是城镇户口,按说每月有定量,怎么会……”周小言有些意外。
“还不是因为粮站供不上。”林晓叹了口气,“她说这个月的细粮份额压根没发,粗粮也只给了一半,掺的麸皮糙得剌嗓子,孩子嚼不动,光哭。”
周小言没作声,默默喝了口汤。面疙瘩煮得软和,混着青菜的清爽和鸡蛋的香,可此刻尝着,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邻县饿死人的消息,粮站见底的库存,王老师家孩子的哭声……这些事像一块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林晓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总会好的。”周小言放下碗,拍了拍她的手背,“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别想太多。对了,你家要是粮食实在紧巴,跟我说一声。”
林晓吸了吸鼻子,笑了:“我妈早备了些红薯干,暂时还够吃。倒是你,一个人住,更得当心。”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对了,给你带了样东西。”
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奶糖,用玻璃纸包着,在屋里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光。
“这是我舅从外地捎来的,就几块,给你尝尝。”林晓把糖往她面前推了推,“现在这糖金贵得很,供销社早就没货了。”
周小言捏起一块糖,玻璃纸的脆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她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漫开,冲淡了些心里的沉郁。
“谢啦。”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