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螺旋桨卷起的风沙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江宇背着赵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躲进一处雅丹褶皱里,屏住呼吸盯着天空。
那是一架黑色的军用直升机,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舱门处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影。飞机没有直接降落,而是在观星台上空盘旋了两圈,似乎在确认什么。
“是组织的人。”赵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虚弱却带着咬牙的狠劲,“他们比我预计的来得早。”
江宇扶着他靠在岩壁上:“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赵野咳了两声,后腰的血渍又扩大了一圈:“死不了。但林老头……”他看向观星台的方向,眼神复杂,“他们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江宇的心沉了沉。林叔昏迷着,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如果被组织的人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黑色直升机终于缓缓降落在观星台边缘,三个黑衣人跳了下来,动作利落得像猎豹。他们没有立刻进入观星台,而是分散开来,呈扇形搜索周围的雅丹群,手里的冲锋枪反射着冷光。
“不能让他们找到林叔。”江宇摸出折叠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赵野拉住他:“别冲动。他们有枪,硬碰硬就是送死。”他从背包里摸出个烟雾弹——那是他刚才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的,“等他们靠近,我扔烟雾弹,你趁机往东边跑,那里有片风蚀林,容易藏身。”
“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赵野笑了笑,脸色苍白得像纸,“林老头当年救过我一命,现在该还了。”
江宇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黑衣人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军靴踩在岩层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越来越近。
赵野猛地按下烟雾弹的引信,塞到江宇手里:“记住,卷轴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找到林老头,解开上面的秘密——那是扳倒组织的唯一机会。”
说完,他抓起块石头,朝着相反的方向扔了过去。石头砸在岩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衣人立刻警觉地转头,端着枪一步步靠过去。赵野深吸一口气,突然从藏身的褶皱里冲了出去,朝着观星台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喊:“来抓我啊!”
黑衣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调转枪口追了过去。另两个黑衣人也迅速靠拢,形成夹击之势。
“快走!”赵野的声音带着喘息,还夹杂着枪声。
江宇握紧烟雾弹,眼眶发烫。他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咬着牙转身,朝着东边的风蚀林跑去。身后传来赵野的痛呼和黑衣人的呵斥,还有直升机再次启动的轰鸣。
风蚀林比想象中更密集,都是些扭曲的岩柱,最高的有十几米,最低的只到膝盖。江宇钻进岩柱群,才敢放慢脚步,靠在一根粗石柱后喘气。
他拿出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赵野的话在脑海里回荡——“卷轴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扳倒组织的唯一机会”。他小心翼翼地掏出卷轴,借着从岩柱缝隙漏下的阳光展开。
除了之前看到的三人画像和那行小字,卷轴背面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某种特殊墨水写的,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清:
“组织以‘观星’为名,行‘窃运’之实。十二座观星台对应十二星辰,每座台底镇压着‘星核’。星核聚,则可篡改时序;星核散,则天地倾覆。”
“吾等三人,以血为誓,分守三台,断其聚核之路。然人心易变,其一已叛,携‘角宿星核’投效组织……”
后面的字迹被磨损了,只剩下几个零碎的字:“林……守……心……”
江宇的心跳骤然加速。组织在收集星核?篡改时序?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却和盒子、观星台的种种诡异之处对上了。而卷轴里提到的“三人”,显然就是画像上的人——其中一个是林叔,另一个叛逃的是谁?
他突然想起赵野说的“林老头当年把‘那个东西’关在这里”,难道观星台底镇压的就是所谓的“星核”?那刚才石室里的“守台人”,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疑问像乱麻一样缠在心头。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风蚀林深处传来,很轻,却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江宇立刻收起卷轴,握紧折叠刀,躲到石柱后面。
脚步声停在了他刚才靠过的石柱旁。江宇屏住呼吸,透过石柱的缝隙看去——是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但身形比之前看到的黑衣人瘦小些,手里没拿枪,只握着一把短匕首。
那人似乎在嗅闻什么,动作像某种追踪动物。突然,他转头看向江宇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江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黏在身上甩不掉。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那人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把卷轴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江宇没动。他在计算距离,计算对方扑过来的时间,计算自己能不能在被匕首刺中前,用折叠刀伤到对方。
那人见他没反应,突然动了。动作快得像一道黑影,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石柱前,匕首带着寒光刺了过来。
江宇猛地向旁边翻滚,躲开了这一击。匕首刺在石柱上,迸出火星。他趁机挥刀砍向对方的腿,却被对方轻易避开。
“反应不错。”那人笑了,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难怪林老头会选你当接班人。”
“你认识林叔?”江宇喘着气,握紧刀警惕地对峙。
“认识?”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当然认识他。毕竟,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啊。”
江宇愣住了。林叔的弟子?那为什么会帮组织?
“很惊讶?”那人一步步逼近,“他当年为了守住这个破观星台,亲手把我推给了组织,让我当他的‘眼线’。你知道那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被灌药,被电击,被逼着杀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匕首在手里微微颤抖:“现在好了,他老了,没用了。卷轴和星核,都该换个人来保管了。”
江宇突然明白过来:“卷轴上说的‘叛逃者’,就是你?”
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叛逃?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猛地扑了过来,匕首直刺江宇的胸口。
江宇再次翻滚躲避,却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匕首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道血痕。
那人压了上来,膝盖顶住江宇的胸口,匕首举在半空:“认命吧。林老头护不住你,就像当年护不住我一样。”
江宇的视线开始模糊,胸口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疯狂,能闻到匕首上的血腥味。就在匕首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神秘盒子。
几乎是本能地,他握紧了盒子,脑海里闪过林叔没说完的口诀,闪过卷轴上的“以血为引”。
“启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指咬破,把血滴在盒子的启明纹上。
盒子猛地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江宇和那人罩在里面。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被强酸泼到一样,皮肤开始冒烟,疯狂地想要逃离光罩,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困住。
江宇趁机推开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光罩。回头看时,那人已经在金光中蜷缩成一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摊黑色的灰烬。
光罩渐渐散去,盒子恢复了平静,只是表面的启明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江宇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他看着那摊灰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哪怕对方是个疯子,也让他浑身发冷。
风蚀林深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似乎在寻找什么。江宇知道这里不能待了,挣扎着站起来,辨明方向继续往东跑。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下休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得像这片沙漠里的一粒沙。
他拿出盒子,血已经干涸,在纹路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刚才那股力量太过可怕,完全不像他能控制的。这盒子到底是什么?星核又是什么?林叔和他的弟子之间,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无数谜团压得他喘不过气。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竟然有了一格信号,进来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
“林在我这。想救他,带卷轴来黑风坳。记住,一个人来。”
发信时间是十分钟前。
江宇的心脏猛地一缩。黑风坳他知道,是这片沙漠里最危险的风蚀地带,据说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对方显然早就料到他能活下来,甚至算准了他会去救林叔。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
可是,他能不去吗?
江宇看着手里的卷轴,又摸了摸胸口的盒子。赵野的牺牲,林叔的失踪,还有那个化作灰烬的“弟子”……这一切都像一张网,把他牢牢困在中央。
他拿出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了两个字:
“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远处的天空掠过一只孤鹰,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江宇握紧了盒子,转身朝着黑风坳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和身后的胡杨树影连在一起,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不为别的,只为那些还没说出口的真相,那些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黑风坳的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