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驶入樱花星大气层时,苏棠正趴在舷窗上数云层。粉色的云絮被星舰引擎搅成棉絮状,远远望去像罐被打翻的樱花酱,甜得连空气都泛着黏意。阿念凑过来,指尖在窗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嬷嬷说给你留了罐‘四倍糖’的酱,小心齁着。”
“你才齁。”苏棠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她还记得小时候阿念偷喝糖浆被嬷嬷追着打的样子,他总说“甜的东西能盖过所有苦”,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默默消化那些不为人知的沉重了。
星舰降落在木屋前的空地时,院子里的樱花正落得热闹。嬷嬷系着碎花围裙,蹲在酱桶旁搅拌,银白的发丝上沾着片粉白的花瓣。听到动静,她猛地回头,木勺“当啷”掉在桶里:“阿念!你这臭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阿念挠着头跑过去,被嬷嬷用围裙擦了把脸,糖霜混着花瓣粘在他鼻尖。“嬷嬷,我错了。”他笑得像个讨饶的孩子,“下次再也不偷偷跑掉了。”
“还想有下次?”嬷嬷戳着他的额头,目光却软得像融化的糖浆,“快让我看看,瘦了没?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棠和顾衍之相视而笑,拎着从起源之域带回来的初心之种幼苗走进院子。幼苗被养在透明的能量罐里,嫩枝上顶着片小小的星轨叶,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这是……”嬷嬷凑近看,突然捂住嘴,“和老祖宗传下来的星轨图一模一样!”她转身跑进木屋,抱着个积灰的木盒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泛黄的兽皮,上面用朱砂画着棵参天大树,枝头的叶片纹路与幼苗的星轨叶分毫不差。
“这是樱花星第一代守护者留下的。”嬷嬷指着兽皮底部的小字,“说‘当星轨树重现,樱花酱里藏着宇宙的密码’。当时以为是胡话,现在看来……”
阿念突然指着酱桶里漂浮的星轨叶——不知何时,幼苗的一片叶子掉进了酱桶,正随着糖浆缓缓旋转,在桶底的木塞上投射出串金色的符号。“是星轨文!”他伸手捞出叶子,符号却像活过来般,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星之匙。
星之匙突然亮起,在半空投射出段影像:凌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捧着罐樱花酱,正往里面撒着什么。“终焉之后,平衡需以‘烟火气’滋养。”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把初心之种的嫩叶熬进樱花酱,星轨树会记得人间的味道,才不会长成冰冷的符号。”
影像消散时,苏棠突然明白——凌说的“平衡”,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守护,而是扎根于生活的温度。就像星轨织者的使命再宏大,终究要回到一罐樱花酱的甜香里,才能找到最坚实的支撑。
“我来熬!”阿念抢过嬷嬷手里的木勺,把初心之种的嫩叶撕碎了撒进酱桶,“四倍糖不够,得加五倍!”
“胡闹!”嬷嬷想拦,却被顾衍之拉住。他指着酱桶里渐渐泛起的金光——嫩叶在糖浆里融化,化作无数金色的丝,缠绕着花瓣,在桶里织成小小的星轨。
“你看。”顾衍之轻声道,“他比我们懂。”
熬酱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阿念站在灶台前,一勺勺搅拌着,额头上的汗珠掉进酱里,竟泛起细碎的光。苏棠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突然想起时光沙漏里二十岁的阿念——那时他站在暗影星云前,背影孤绝得像根绷紧的弦,而此刻,他系着嬷嬷的碎花围裙,袖口沾着糖浆,眼里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好了!”阿念舀起一勺酱,金色的丝在勺间拉得很长,像道迷你的星轨。他递到苏棠嘴边,“尝尝?”
苏棠张嘴咬住勺子,甜意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阳光、樱花和淡淡的星轨能量味。她正想夸“不齁”,突然看到酱里漂浮的星轨丝组成了串坐标——是遗忘星带边缘的某个小行星,那里标注着“星轨织者的摇篮”。
“星之匙的新坐标。”阿念擦掉她嘴角的酱渍,眼底闪着狡黠,“凌说的‘烟火气’,其实是让星轨树记住我们的味道,这样无论我们去哪,它都能指引回家的路。”
当晚,他们在木屋的阁楼发现了更多惊喜。阿念小时候藏在地板下的铁盒里,除了半块发霉的樱花酥,还有张画满酱罐的星图——每个酱罐旁都标着个坐标,最后一个指向起源之域的星轨树。
“原来你早就知道。”苏棠捏着那张泛黄的纸,上面的铅笔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出画到最后,笔尖在纸上戳出了个小洞,像是画的人当时在用力。
“小时候做梦梦到的。”阿念挠挠头,“醒来就赶紧画下来,怕忘了。现在才明白,不是梦,是星晶的共鸣在提醒我。”
顾衍之将坐标输入星舰导航,屏幕上突然弹出段嬷嬷的留言,是她年轻时录的:“阿念这孩子,三岁就抱着酱罐说要去宇宙熬酱,当时只当他胡说。现在看来,有些约定,是刻在骨头里的。”
离开樱花星的那天,嬷嬷往星舰的储藏室塞了三十罐樱花酱,每罐底都贴着片干樱花。“这罐是给星轨树的。”她最后递过来罐最大的,上面用红绳系着张字条,“告诉它,扎根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有惦记的人。”
星舰升空时,苏棠回头望了眼木屋。嬷嬷站在樱花树下,正朝着他们挥手,阳光穿过她的银发,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阿念握住她的手,星之匙上的新坐标正在闪烁,目的地正是那张童年星图上的最后一个点——“星轨织者的摇篮”。
“据说那里有第一任织者的日记。”阿念晃了晃手里的酱罐,“说不定能找到熬出‘全宇宙最好吃樱花酱’的秘方。”
苏棠笑着捶了他一下,却忍不住期待起来。或许星轨织者的终极使命,从来不是守护冰冷的星轨,而是带着人间的烟火气,把宇宙的每个角落,都变成有牵挂、有甜香的家。
星舰在樱花星的光晕中渐渐远去,储藏室里的樱花酱轻轻晃动,罐底的干樱花在能量的滋养下,悄悄舒展了花瓣。而在遥远的起源之域,那棵巨大的星轨树突然抖落满身星尘,枝头开出第一朵樱花,花瓣上清晰地印着个小小的酱罐图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