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了科学狂热、艺术偏执和占有欲的火焰。
她俯视着我,眼神如同神只俯瞰祭品。
“看,这就是‘真空之蛇’的导管,”她将针头靠近我被迫伸直的左臂,冰凉的针尖轻轻划过我肘窝处脆弱的皮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它会取代你的血液,将你体内的每一寸空间抽成绝对真空,然后注入特制的永恒固化剂。你会像琥珀里的昆虫,永远停留在最完美的瞬间——我为你选择的,就是现在这个,充满恐惧和生命张力的瞬间。”
她的解释平静而专业,却比任何恐吓都更令人胆寒。
她要的不是我的死亡,而是将我“活着”的状态永久冻结,变成一件可以永恒陈列的“活体标本”。我想起校史馆墙上那些标注着未来日期的标签,想起生物实验室里那些贴着名字的空罐子,原来那不仅仅是恐吓,那是她精确到分钟的执行计划表。
针尖对准了皮肤下青蓝色的静脉血管。
“别怕,很快就永恒了。”她柔声说,像在安慰一个害怕打针的孩子。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注定通往永恒的刺痛降临。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骤停的巨响,从脚底深处猛烈传来!整个解剖室,不,是整个校史馆的地下空间,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无影灯疯狂摇摆,光影乱颤,器械推车上的手术刀钳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天花板上,陈年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芙西老师动作猛地一滞,针尖停在了离我皮肤只有毫厘之处。她霍然抬头,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口罩上方那双总是平静或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被打断仪式的暴怒。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陡然尖利,失去了以往的从容。
还没等任何人回答,紧接着是第二声、更剧烈的坍塌声!伴随着砖石断裂和钢筋扭曲的刺耳噪音,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地底深处崩解。解剖室一侧的墙壁上,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灰尘像浓雾一样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空间。
能见度急剧下降,福尔马林的气味被浓重的土腥味和尘埃味覆盖。真空泵的嗡嗡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性声响打断,发出了几声无力的嘶鸣后,戛然而止。
束缚带依然禁锢着我,但我能感觉到身下的金属台在不停震动。发生了什么?地震?还是……别的什么?
在一片混乱和灰尘中,一个沉重的、规律性的撞击声,从墙壁裂纹的方向传来。咚!咚!咚!像是有人在用巨斧劈砍墙体。
芙西老师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那面不断掉落下灰块的墙壁,手中的针管微微颤抖。
终于,在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中,那面布满裂纹的墙壁被猛地劈开了一个大洞!破碎的砖块和水泥块哗啦啦地塌落下来,露出后面幽暗、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
一个高大的、轮廓模糊的身影,逆着从破洞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站在弥漫的灰尘中。他手里似乎握着一把沉重的消防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灰尘稍稍散去,露出了来人的面容。
那一刻,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张脸……竟然和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看起来年纪稍长,眉宇间带着一股我从未有过的、饱经风霜的戾气和疯狂。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此刻正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钉在芙西老师身上。
他向前踏出一步,踩在满地的砖石碎块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然后,他举起手中的斧头,指向芙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芙西!你这个疯子!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也要做成你的标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