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起回到军区大院时,陈青松一眼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对中年夫妇。
夫妇俩双手都提着东西。
目测是一些茶叶酒水和一些礼品。
夏如棠确是一眼认出了跟在中年男人身侧的,赫然就是早上那个气焰嚣张的卷发妇女。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喇叭声。
夏如棠侧头看去,就见陈明远的车也停在了后边。
陈明远率先走向奶奶所在的位置,主动替她打开车门,“来,孩子给我……”
陈明远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孩子转头死死的抱住了奶奶的脖子。
奶奶笑了笑,“我来吧,这孩子认生得很。”
陈明远点点头,“那您下车小心一些。”
“恩。”
奶奶下车后,余沛芳也迎了上来,扶着奶奶一块进了屋。
夏如棠也紧随其后下了车。
“我来还是他们来?”
陈青松笑了笑,“要你。”
夏如棠走过去,将他打横抱起后,稳稳放在轮椅上。
夏如棠看向两位勤务兵,“辛苦二位了。”
“不客气。”
夏如棠将座椅上的饭盒拎在手里,“走吧。”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没将视线落在那对夫妇身上。
在夏如棠和陈青松进入屋内后。
那夫妇俩才亦步亦趋的跟进了屋内。
陈明远看向陈青松,“青松,带孩子先进屋。”
陈青松操控轮椅去了书房的方向。
奶奶有些担忧的看向孙女。
夏如棠冲着奶奶点点头,“去吧,没事。”
于是奶奶跟着一块进了书房。
那男人见状,对着陈明远弯腰就鞠了一躬,“首长,我带媳妇来跟您赔罪来了。”
“我家那口子没文化,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陈明远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老李,你也是老党员了。”
“家属的思想工作做到这个份上,你觉得合适吗?”
老李汗如雨下。
余沛芳正从厨房端茶出来,轻轻放在茶几上。
老李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对着余沛芳躬身,“余老师,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言重了。”
余沛芳微微一笑,“如棠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早上那番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们对烈士家属有什么意见呢。”
余沛芳的声音不疾不徐。
老李的脸却瞬间惨白。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他的前途基本就没戏了。
他咬牙狠狠瞪了妻子一眼。
陈明远这时才抬起眼,目光如炬,“老李,听见了?”
“听,听见了……”
老李声音发颤,“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快来赔罪!”
那女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她被丈夫狠狠一拽,踉跄着扑到客厅中央。
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余沛芳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
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余沛芳声音依然温和,“坐吧。”
老李哪里敢坐,只不住地用袖子擦额头的汗。
妇女终于挤出话来,“余,余老师,都是我嘴贱,我该死!我也是听外面人瞎说的……”
“哦?”
余沛芳抬眼,“外面什么人?”
女人语塞,慌乱地看向丈夫。
陈明远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扫过老李,“看来还不止一个人传这话。”
老李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首长,是我治家无方!”
“我回去就让她挨家挨户解释清楚,绝不让这些混账话再污了您的耳朵!”
这时,余沛芳轻轻放下茶杯。
瓷器与玻璃茶几相触,发出清脆一响,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凝重。
“老李啊。”
余沛芳语气依然平和,“你也知道,我们陈家从来不以势压人。”
“如棠的父亲跟老陈是过命交情的战友,一个烈士的名誉,比我们的性命还重要。”
“而如棠那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现在还要承受这些风言风语……”
老李夫妇僵在原地。
余沛芳话锋一转,“我想知道,还有谁传过这些话?“
“给我一个名单,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突然,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妇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我去收拾!我去收拾!”
她几乎是跑着进了厨房。
而厨房里,夏如棠故意打碎了一只瓷碗。
妇女主动开口,“我来,我来,你别沾手。”
夏如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点小事哪敢劳驾您啊?”
女人僵在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夏如棠弯腰拾起碎片,瓷片在她指尖泛着冷光。
“余阿姨心善,给你们留着脸面。”
夏如棠声音很轻,却像刀子。
她将碎片叮当扔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但我不会。”
“我跟我奶奶自认没有得罪你们任何人,却被你们指着鼻子骂,请问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妇女额头上都是汗,她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
夏如棠并不买账。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并不需要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妇女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你若是要道歉,那就要表现出一点道歉的诚意,您说是吧?”
妇女紧咬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此刻,她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有恃无恐的贱人!
要不是靠着陈家,这个贱人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打碎碗引她进去!
故意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当着陈家人的面羞辱她!!
夏如棠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她仿佛看穿了对方的不满和愤恨,“我知道你不服气,可你又能怎样呢?”
“之前在我奶奶面前有多嚣张,你现在就该有多恐慌。”
“你是不是以为陈叔叔即使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事,也不会跟你们一般计较?”
夏如棠眼袋嘲讽的看着她,“可惜你这次贴到铁板了。”
“外界如何评价我,我并不在意。”
“但你们不该这么欺负我奶奶。”
夏如棠的声音并未刻意放低。
所有客厅里的人,都能清楚的听到。
就在这时,余沛芳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看了丈夫一眼。
陈明远会意,“老李。”
“明天,你去后勤部报到吧。”
“基层工作,最能锻炼人。”
老李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首长,谢谢首长……”
厨房内的妇女闻言浑身一颤。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老李在客厅咬牙瞪了她一眼,“还不出来,杵在那干啥?!”
妇女猛地回过神来。
这一刻,她很清楚,无论她内心又多么憎恨眼前这个贱人,今天她必须低头。
因为,陈明远有主宰她丈夫去向的权利。
她不能给丈夫惹祸了。
妇女转身走向余沛芳,直接报出了几个名字。
那是昨晚上跟她故意围堵那乡下老太婆的其他人。
既然她家遭了殃,那么其他家也别想好过!
妇女报出那几个名字时,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
她不敢看余沛芳的眼睛,只死死盯着茶几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
“就……就这些了。”
妇女说完,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
余沛芳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在茶杯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旋即目光平静地转向陈明远。
陈明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们可以走了。”
这句可以走了,如同特赦令,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老李如蒙大赦,连连鞠躬,拽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妻子,几乎是逃离了陈家客厅。
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妇女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老李死死架住胳膊。
“你……你真是……”
老李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后怕,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唉!回家再说!”
妇女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的恐惧被一种疯狂的怨毒取代。
她压低了声音,眼底满是憎恨,“都是那个姓夏的贱人!”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挑事,我们怎么会……”
“闭嘴!”
老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声音嘶哑,带着滔天怒火,“就是你这张破嘴!天天跟那几个婆娘,没事就在那叭叭!”
“你是一天不说人闲话,能死是不是?!”
“人家是惹你了还是怎么你了?!”
“你要非要上赶着蛐蛐人家,还让陈家人给撞了个正着!”
“老子的前程全让你这张破嘴给毁了!”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老子娶了你,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