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你的星”如同一个无形的契约,将两人的心紧密联结。沈星澜果真如她所言,除了必要的工作场合,那条项链几乎从未离身。它贴着她的肌肤,仿佛陆砚深无声的陪伴,给予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陆砚深亦然,目光落在她颈间时,冷硬的眉眼总会不自觉柔和几分。他们之间流淌的温情,如同静水深流,浸润着日常的每一个缝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顶星空下的宁静与别墅内的暖意,终究只是风暴来临前的短暂间隙。
这日午后,陆砚深接到了一通来自陆家大宅的加密内线电话。来电者是他的母亲,陆氏家族现任的主母,苏宛音。
苏宛音女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保持着世家主母特有的优雅与从容,但字里行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砚深,晚上回大宅一趟,你父亲和几位叔公都在,有要事相商。”
陆砚深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却听不出波澜:“关于什么?”
“关于你,关于陆氏,也关于……你那位新婚妻子,沈星澜。”苏宛音顿了顿,语气加重,“尤其是近期围绕她和星辉博物馆的种种风波,家族内部,有些不同的声音。我们需要统一意见。”
陆砚深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所谓的“不同声音”和“统一意见”,无非是某些人借题发挥,想趁机敲打他,或者,将手伸到他如今最为在意的领域。
“知道了。”他淡淡应下,挂了电话。
他并未立刻将此事告知正在书房查阅意大利北部地图资料的沈星澜,只是独自在客厅静坐了片刻,眸色深沉如夜。他了解他的家族,那是一个利益至上、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他与沈星澜的婚姻,最初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一桩值得利用的交易,但随着沈星澜自身能力的展现,以及他们之间愈发明显的情感联结,这份“不受控”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警惕和不满。李泽明的风波,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发难的借口。
傍晚,陆砚深驱车前往位于城西半山的陆家老宅。古老的宅邸在暮色中显得肃穆而压抑,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陆父陆承宗端坐主位,面色沉肃。两旁坐着几位族中颇有分量的叔公,以及陆砚深的母亲苏宛音。所有人的目光,在陆砚深踏入厅内的瞬间,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压力。
“父亲,母亲,各位叔公。”陆砚深神色不变,从容行礼后,在预留的空位上坐下。
“砚深,”陆承宗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近来外面关于星辉博物馆和你妻子的传闻,想必你也清楚。家族内部对此颇为关注,也甚为担忧。”
一位头发花白的叔公接口道,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砚深啊,你是我陆氏未来的掌舵人,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个人之事,更关乎家族声誉和利益。那位沈小姐,能力或许是有,但终究背景复杂,如今又深陷舆论漩涡,还牵扯到什么神秘的‘北极星’基金……这其中的风险,不可不察啊。”
另一位叔公更直接些:“当初你与她结婚,我们尊重你的选择,毕竟涉及星辉博物馆和沈家老派势力的支持,于陆氏有利。但如今看来,这支持尚未稳固,麻烦却接踵而至。你是否考虑过,这段婚姻是否还值得继续?或者,是否需要……重新确立一些边界,确保陆氏的利益不受牵连?”
苏宛音看着儿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砚深,我们并非要干涉你的私事。只是,作为陆家的继承人,你需要明白,个人情感必须让位于家族责任。若沈星澜无法为陆氏带来稳定与助益,反而成为负担和风险源,那么,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举。我们可以帮她稳住星辉的局面,作为补偿,但你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界定。”
话语如同冰冷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沈星澜如今是麻烦,为了陆氏,他应该与她切割,至少,要在情感和利益上划清界限。
陆砚深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直到所有人都说完,议事厅内陷入一片沉寂,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辈,最后落在父母身上。
“说完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在场几位叔公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首先,”陆砚深语气沉稳,字句清晰,“沈星澜是我的妻子,是法律承认的陆太太。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风波或所谓‘家族意见’而改变。”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位提议“重新界定关系”的叔公:“其次,边界?我与她之间,不存在需要重新划定的边界。她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陆氏的利益,与我妻子的安危和声誉,本就一体,无从切割。”
“砚深!”陆承宗眉头紧锁,出声提醒,“注意你的言辞!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父亲,”陆砚深转向他,目光毫不退缩,“什么是家族利益?是龟缩一隅,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抛弃合作伙伴,还是锐意进取,携手值得信任的盟友,共同应对挑战,开拓更大的版图?”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气场全开,竟压得在场几位长辈都有些呼吸滞涩:“星辉博物馆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其资产,更在于沈星澜这个人,她的专业能力,她所掌握的资源和线索,以及她背后可能连接的、我们尚未完全了解的‘北极星’网络。这些,才是真正的、具有战略意义的长期价值。”
“至于风险?”陆砚深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商海沉浮,何处无风险?因噎废食,岂是陆氏风范?李泽明之流的手段,卑劣且上不得台面,若陆氏连这点风波都经受不住,需要靠牺牲我的妻子来换取所谓的‘安稳’,那才是真正的危机。”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选择沈星澜,不仅是选择一段婚姻,更是选择了一位可以并肩作战、值得我将后背托付的伙伴。对于我的选择,我从未后悔,也绝不会因为外界压力或家族内部某些短视的意见而动摇。”
他目光最后落在母亲苏宛音脸上,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母亲,您曾教导我,识人、用人、信人,是为帅者根本。我相信我看到的沈星澜,也相信我们共同经营的未来。陆氏的利益,我会守护,但用牺牲她来换取的方式,恕我不能接受。”
说完,他微微颔首:“如果今晚的‘要事’就是这些,那么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不等众人反应,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离开了压抑的议事厅。
身后是一片死寂,以及几位叔公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低语。
陆砚深走出老宅,夜风拂面,带着山间的清冷,却吹不散他胸中的闷气与坚定。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星澜的电话。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沈星澜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晚上出门时虽未明说,但她能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同。
陆砚深听着她的声音,胸口的郁气仿佛瞬间找到了出口,消散了大半。
“星澜,”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释然与坚定,“我这边结束了。现在回去。”
“好。”沈星澜应道,没有多问,“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陆砚深发动车子,驶入夜色之中。他知道,今晚的摊牌只是开始,家族内部的压力不会就此消失。但他更清楚,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回到别墅,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沈星澜没有在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珠宝鉴定的期刊,似乎在等他。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询问。
陆砚深走到她身边坐下,没有隐瞒,将今晚在老宅发生的一切,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她。
沈星澜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听完,她放下期刊,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所以,”她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你选择了反抗。”
“是。”陆砚深回握住她的手,力道很重,“我选择了你,选择了我们。”
沈星澜看着他眼底不容错辩的坚决,心中最后一丝因家族压力而产生的隐忧也彻底消散。她不是需要被保护在羽翼下的菟丝花,她是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木棉。
“那么,”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冷静与锋芒,“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联手,让那些‘不同的声音’,彻底闭嘴?”
她的反应,完全在陆砚深的意料之中,却依旧让他心头滚烫。这就是沈星澜,永远不会退缩,永远会与他站在一起。
“当然。”陆砚深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们想要边界,想要切割?那我们偏要让他们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什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
家族施压的冰山已然撞上,而他们,这艘刚刚确认了彼此心意的航船,将联手破冰,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