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划破海面的薄雾,船身轻晃着靠上小岛的石滩。
亚当率先踏上湿漉漉的礁石,指尖刚触到岸边的粗麻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得像碎冰的低唤:“你来了。”
他回头,看见丹恒的脚步顿在船舷边,墨色的发梢沾着海雾。
不远处的崖石旁,刃的身影裹在暗黑色的衣袍里,猩红的眼瞳正锁着丹恒,卡芙卡站在他身侧,指尖绕着发尾,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嗯,时间正好。”卡芙卡抬眼扫过亚当,语气漫不经心,“终末令使也来了?倒是省了我们找的功夫。”
亚当的指尖微蜷,当年的事像沉在海底的锈铁,被这声问候勾得泛出冷意。
他没接话,只是看向丹恒。
后者正从船板上跃下,落地时衣摆扫过礁石的青苔,声音冷得没有温度:“你们来做什么。”
“做什么?”刃往前踏了一步,海风掀动他的衣摆,露出腰侧泛着寒光的刀鞘。
“…那些情绪出现了,卡芙卡,我感觉到了。又是这种感觉!这种……”
他的声音发颤,眼瞳里翻涌着猩红的戾气,却在瞥见亚当的瞬间,喉结猛地一滚,戾气里掺了丝极淡的瑟缩,“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卡芙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指尖的手套泛着冷光:“那就释放吧,「魔阴身」……毕竟有些债,总得有人还。”
一道少年音突然从崖顶蹦下来,脆得像撞碎的冰珠:“啊,那可不行!”
众人抬眼,就见彦卿踩着剑鞘落在礁石上,银白的发梢晃着阳光,手里的长剑还沾着草叶。
“今天你谁也杀不了,通缉犯刃——因为你得跟我回云骑军受审!”
刃的眉梢一挑,语气里裹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景元的跟班小子,他没教你审时度势么?”
“审时度势哪有抓通缉犯重要!”彦卿把长枪往地上一拄,余光扫过亚当和丹恒,突然愣了愣。
“喂,你们快走远些,免得待会刀剑无眼。”
“咦?你们两个的模样,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本古籍的插画里见过?”
他话音未落,刃的刀突然出鞘,寒光直劈丹恒的咽喉!
“小心!”彦卿的声音刚响起,身体已侧身拔剑,剑刃相撞的脆响惊得海鸟扑棱着翅膀窜向雾里。
亚当察觉到刃的杀意渐浓,刚想上前劝阻,手腕却突然被一股柔劲扣住。
卡芙卡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侧,指尖轻轻的抓着他,力道很重但亚当随时可以轻易挣脱。
他下意识凝起黑雾,指尖刚要召唤出镰刀的轮廓,就被卡芙卡的声音打断:
“别着急。”她的语气依旧轻缓,眼底却藏着某种笃定的情绪。
“在剧本中,现在可是非常重要的时刻。”
“为了宇宙的未来,也为了你的未来,你可千万不能插手。”
亚当的动作顿住,黑雾在指尖凝成细缕又散开。他看着卡芙卡,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艾利欧的剧本吗。”
“没错”卡芙卡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脉搏,声音压得很低,“现在,是让丹恒和刃完成「清算」的节点。”
她抬眼看向对峙的两人,刃的刀已出鞘,寒光正劈向丹恒:“只有让他们把当年的债算清楚,后续的「演出」才能继续。”
“你要是插手,不仅会打乱节奏,还会让你自己,彻底偏离该走的路。”
亚当的目光落在丹恒身上——后者正拔剑格挡,刀刃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滩边的海鸟。
刃的攻击里裹着魔阴身的戾气,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而丹恒的剑招里,藏着持明龙尊的残影,却又刻意收着力道。
“他们会打死对方的。”亚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
“不会的。”卡芙卡松开他的手腕,指尖绕回发尾,“刃要的不是丹恒的命,是一个「答案」。”
“丹恒要的不是刃的死,是一个「了结」。而这两样,都得在这场架里,才能拿到。”
卡芙卡的声音又轻又慢,飘在海雾里:“放心吧,等这场架打完,你会看到你想要的「未来」——毕竟,剧本的结局,从来都不是「悲剧」。”
刀光剑影在海雾中交织,刃的刀招裹挟着魔阴身的猩红戾气,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丹恒的攻击收放有度,却难掩眼底翻涌的过往,长枪划过空气时带着细碎的水流声。
彦卿的长剑如银蛇穿梭,少年人的锐气让他丝毫不惧刃的凶戾,只想着将这通缉犯拿下。
“赶快把你真正的模样,给亮出来!”
刃的吼声震散了身前的雾霭,猩红的眼瞳死死锁着丹恒,刀光突然提速,直逼他的面门。
丹恒侧身避过,枪尖擦着刃的衣袍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彦卿抓住机会,脚尖一点礁石,长枪横扫而出,逼得刃连连后退:“通缉犯还敢猖狂!”
三人互相纠缠,礁石被刀剑气劈得碎石飞溅。
彦卿毕竟年少,身法灵动远超常人,几番周旋后终于逮到破绽,抬手一挥。
数柄飞剑从背后幻化而出,如流星赶月般钉在刃的四周,剑身泛着清辉,形成一道无形的桎梏,死死压制住他的动作。
“该死!”刃被飞剑压制住,动弹不得,眼中的戾气却愈发浓烈。
他猛地抬头,看向丹恒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握刀的手,长剑化作一道黑影,冲破飞剑的微弱桎梏,径直朝着丹恒的胸口射去!
“小心!”彦卿的声音刚响起,长剑已精准地插进了丹恒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色的衣袍,丹恒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低头看向胸前的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彦卿惊怒交加,刚要催动飞剑彻底锁住刃,却见刃缓缓举起双手,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种得逞的笑意。
“小子,我来介绍一下。”
刃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目光扫过彦卿,最终落在丹恒身上,“你身后这位可是身犯十恶逆,叛出仙舟,掀起大乱。”
“被永世放逐的罪人,持明龙尊【饮月君】!”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刃偷偷把剑捡了起来)
话音未落,丹恒身边的海雾突然涌动,细碎的水流从礁石缝隙中渗出,缓缓缠绕上他的身体,带着持明族特有的清冽气息。
刃转头看向满脸震惊的彦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如何?你以为潜入仙舟的只有星河猎手吗?”
缠绕在丹恒身上的水流骤然暴涨,化作一条矫健的青色巨龙,龙吟声响彻整个小岛,随即猛地俯冲而下,钻进了丹恒的体内。
丹恒的身形开始剧烈变化。
头顶缓缓长出一对玉石般温润的双角,泛着淡淡的青光。
墨色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垂落在肩头,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身上的普通衣袍褪去,换上了一袭华丽的青金色龙纹衣袍,腰间挂着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一颗莹润的法珠,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饮月君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是深邃的青碧色,如古海般沉静,却又藏着翻涌的力量。
他虚握着法珠,转身看向刃,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彦卿看着眼前的剧变,瞳孔骤缩,他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背后凝聚出六把寒光凛凛的飞剑,剑尖直指饮月君和刃。
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这样,就把你和通缉犯一起……”
“可以了。”卡芙卡的声音轻缓响起,头朝着亚当微微一点。
话音未落,亚当周身黑雾暴涨,一柄泛着暗紫色寒光的镰刀骤然成型。
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彦卿身后,镰刀的刀背轻轻一敲少年的后颈。
彦卿的话戛然而止,眼睛一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背后的六把飞剑也瞬间消散。
亚当伸手接住彦卿的身体,黑雾化作软垫托着他,轻轻放在礁石上。
他转身看向饮月君和刃,镰刀在指尖化作黑雾散去,声音平静无波:“没必要伤他,只是个误入的孩子。”
卡芙卡踩着海雾缓缓走上前,指尖轻轻划过发尾,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好了,各位,听我说,住手吧。”
这是她独有的能力,能暂时操控人心,刃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滞,眼中的猩红戾气淡了几分,动作竟真的停了下来。
但亚当周身的黑雾毫无波动——这种操控对令使级别的强者,终究不起作用。
“如何,阿刃,你满意了吗?”卡芙卡转头看向刃,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刃沉默良久,喉结滚动,最终只发出一声冷哼,别过脸去。
“你刚刚做了什么?”饮月君开口询问,青碧色的眼眸中带着审视,声音如古钟般厚重。
“只是一点准备工作,好迎接大人物的大驾光临。”卡芙卡缓缓说道,脚步轻缓地走到刃身边。
“总不能让堂堂罗浮将军,看我家阿刃和你们两个的笑话呀。”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突然从崖顶传来,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景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身着将军服饰,脸上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目光却扫过在场的三人。
“……景元。”刃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三位久别重逢,心中想必感慨万千,却总是选在这种尴尬的场合。”
景元的目光依次掠过饮月君、亚当,最终停留在亚当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刺痛。
“念在故人之交,若要相聚,应早些通知我才是,也免得在这荒岛上刀兵相向。”
他抬手扇了扇折扇,海风卷起他的衣袍,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罗浮的地界,可不兴这么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