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铁丝网围栏上凝结着细碎的露珠,被新生的烈阳染成金红色。
亚当倚在围栏上,白衣被晨光镀上一层暖边,阎魔刀斜挎在身后。
刀鞘的猩红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不再有往日的凛冽。
他望着远处天际线,烈阳正冲破云层,光芒万丈,像极了雷电芽衣眼底从未熄灭的坚定。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亚当缓缓转过身,血发红眸落在来人身上,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时候了。”
雷电芽衣的脚步猛地顿住,蓝紫眼眸中瞬间涌上酸涩。
她望着亚当眼底的坚定,那是早已做好决定的模样,是奔赴战场的孤绝,却又比从前多了一丝她能读懂的牵挂。
她咬紧下唇,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良久才挤出一个沙哑的“是啊”。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不舍的挽留,她知道这是他必须去做的事,也是他们共同的使命。
芽衣深深看了他一眼,将眼底的泪水逼回。
随后转身,脚步轻快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沿着天台的阶梯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天台只剩下亚当一人,风穿过围栏的缝隙,发出轻微的呼啸,气氛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孤独。
但这孤独,早已不同。
从前的孤独是冰封的荒原,空旷、冰冷。
没有一丝温度,是他主动选择的铠甲,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壁垒。
而现在的孤独,却像被晨雾笼罩的湖泊,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温热的涟漪。
那是一份等待,一份牵挂,一份让他甘愿打破铠甲的羁绊。
他抬手抚上围栏,指尖触到冰凉的露珠,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如果那天,家族覆灭的夜晚,他不是那个需要靠力量劈开一切的怪物,而是被守护的一方。
如果芽衣不是那个执着于羁绊的人,而是和他一样,在孤独中淬炼力量。
如果他们的处境对调,他们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
是不是就能在没有战火、没有黑暗的日子里,好好留存着这份爱?
他会不会过上她那样的生活,在校园里看夕阳、数星星,在平淡日常里体会温暖。
而她,会不会走上他的老路,在孤独中追逐力量,用冷漠伪装自己?
这些念头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坚守了半生的信念。
他想起家族里那些因羁绊而殒命的强者,想起长老抱着战死的爱人,在血泊中嘶吼着“若我再强一点”。
想起那些因力量不足而失去一切的人,眼底的绝望像烙印般刻在他心底。
所以他坚信,力量是唯一的仰仗,是唯一能相信的东西。
他绝不允许自己拥有羁绊和软弱,因为那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可雷电芽衣的出现,像一道响亮的巴掌,扇碎了他所有的偏执。
一个毕生追求孤独与力量的人,却偏偏无法斩断这份羁绊,这本身就是最极致的讽刺。
羁绊曾是他最憎恨的存在,他以为只有斩断它,才能守住自己立足的根本,才能让他孤独走过的人生具有价值。
可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对的吗?
A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那个被他视为“残渣”的存在,虚弱、带着他鄙夷的软弱,却用自己的方式“击败”了他。
在短暂的生命里体会了生存的价值。
胜利、欢乐、守护,这些东西,似乎和力量并没有那么直接的联系。
亲情、友情、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这些他曾经弃如敝履的东西,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
沉重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穷尽半生追逐的,究竟是什么?
在如此浩瀚的生命里,他却只盯着“力量”二字,这份执念,让他走上了一条多么偏执的道路。
他像一头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以为牢笼是保护,却不知早已错过了外面的天地。
该放下了。
否定自己过往的人生,确实遗憾。
那些在孤独中挣扎的日夜,那些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力量,都曾是他的全部。
可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永不软弱,而是敢于接纳自己的软弱。
不是斩断所有羁绊,而是有勇气守护那份羁绊。
他缓缓直起身,血发红眸中闪过一丝释然,晨光落在他眼底,亮得惊人。
阎魔刀轻轻颤动,刀鞘的猩红纹路与晨光交织,像是在呼应他的心境。
往后的他,或许依旧强大,但这份强大,不再是为了孤独地独活,而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
即便偶尔会显露软弱,即便会因为羁绊而有了牵挂,他也不会再痛苦了。
因为他终于明白,羁绊从来不是枷锁,而是让力量变得有意义的根基。
孤独也不是终点,而是等待羁绊降临的序曲。
亚当转身,朝着天台阶梯走去,脚步沉稳而坚定。
烈阳的光芒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道影子不再孤绝,而是带着一份温暖的期待,朝着新生的方向,也朝着他新的人生,缓缓前行。
晨雾已彻底散去,归心花的花瓣被晨风卷起,在校园门口铺成柔软的花径。
亚当走出校门的那一刻,烈阳已升至半空,光芒穿透云层,将他的白衣染得愈发耀眼。
阎魔刀斜挎在身后,刀鞘的猩红纹路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应着某种滚烫的情感。
突然,一道清亮而决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天地间回荡。
“亚当!我永远爱你!”
亚当的脚步顿住,脊背微微一僵。
“就算你不会回来!”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铿锵有力,穿透了风的呼啸,“我也会去找你!”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飘落的归心花瓣,望向校园门口的方向。
雷电芽衣站在晨光里,紫色长发被风拂起,蓝紫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睁着,死死望着他的背影。
她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株迎风而立的归心花,带着孤注一掷的深情与执拗。
周围早起的学生纷纷侧目,却没人敢出声打扰这份炽热的告白。
归心花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像是为这份勇气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亚当看着她,血发红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孤高凛冽,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消融后的第一缕春风,温暖而坚定。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只是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郑重的回应。
阎魔刀轻轻颤动了一下,刀鞘上的猩红纹路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为这份羁绊祝福。
亚当转过身,不再停留,脚步沉稳而坚定地向的前方走去。
归心花的花瓣在他身后飘落,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温度,钻进他的心底,化为最坚实的力量。
亚当走出校园,脚步沉稳地踏在晨光铺就的道路上。
归心花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身后的告白余温未散。
忽然间,周遭的光线骤然暗下,烈阳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天地间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你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一道熟悉的沙哑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调侃,几分熟稔,亚当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黑暗中,三道光点亮起。
魔鸟的虚影振翅盘旋,翅膀上的裂纹已消失不见,泛着温润的暗紫光。
Nightmare的黑泥凝聚成模糊的轮廓,不再是之前濒临消散的稀薄模样。
暗影猫的黑影缠在魔鸟的翅膀上,利爪泛着柔和的光。
是他的使魔。
魔鸟扑棱了两下翅膀,声音凑近了些,带着往日的戏谑,却多了几分释然:“亚当,怎么还不起床?忘了关闹钟了吗?”
这声问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混沌的幻境。
亚当浑身一震,眼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使魔的身影渐渐淡化,化作点点光粒。
魔鸟的轮廓在光粒中停留最久,它晃了晃脑袋,沙哑的声音轻得像风。
“既然,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美梦”
“那……我们得去那边一趟了。”
“噩梦……就到此为止了。”
“拜拜啦。”
光粒尚未完全消散,另一道沙哑却带着温柔的声音穿透晨光,落在亚当耳边。
“看呀,多美的清晨。”
“早上好,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