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什么?
对于一个即将渴死在沙漠中的旅人,希望是一泓凭空出现的清泉。
对于一个将被冻毙于风雪里的贫者,希望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篝火。
而对于一个饿了一天一夜,饿到前胸紧贴后背,饿到眼冒金星,饿到开始认真思考啃桌腿可行性的李玄来说。
希望,就是那一碗正冒着腾腾热气,散发出致命香气的红烧肉!
当那股熟悉的,夹杂着一丝丝玄妙气息的肉香,强行穿透门缝,霸道地钻进他鼻腔的瞬间,
李玄感觉自己枯萎的灵魂正在被强行注入养分,整个人都在升华。
他那因饥饿而彻底罢工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他那因无力而瘫软的四肢,重新获得了支配权。
残存的力气从四肢百骸的角落里被压榨出来,他整个人甚至不是“站”起来的。
他手脚并用在冰冷的地面上猛地一撑,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门边。
什么姿势,什么体面,在此刻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整个人死死贴在粗糙的门板上,身体与木门碰撞发出的轻微闷响,被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完全掩盖。
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眼睛和鼻子上,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死死地,贪婪地,望向外面。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光,看到了救赎,看到了他的天使,他血脉相连的亲亲好徒弟——陆雪晴。
她正端着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大海碗,从厨房的方向走来。
碗里,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
那热气,在清晨的阳光下,被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边。
李玄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满是渴望的唾沫,发出了“咕咚”一声清晰的闷响。
他甚至不需要去想,那炖得酥烂通透的五花肉,入口即化的绝妙口感已经在他记忆里炸开。
那咸中带甜、肥而不腻的浓郁肉汁,在舌尖上肆意绽放的极致滋味,已经开始电击他的味蕾。
“我的肉……我的红烧肉……”
李玄的嘴里,唾液正在疯狂分泌,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起皮的嘴唇,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的脑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念。
什么高人风范,什么社会性死亡,什么外面还跪着几百个狂热的粉丝……
通通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个信念,一个此生必须达成的目标。
吃!
他要吃到那碗肉!
不惜任何代价!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数百名修士,也正用一种无比崇敬、无比狂热的目光,注视着陆雪晴。
在他们眼中,陆雪晴此刻的行为,已经超越了凡俗的范畴,神圣到了极点。
她手中捧着的,哪里是一碗凡俗的肉食?
那分明是她对自己所悟大道的终极诠释,是她以自身道心之火,淬炼出的无上“道果精华”!
这是一场供奉!
一场弟子将自己呕心沥血悟出的“道”,反哺给传道恩师的神圣仪式!
他们看着陆雪晴,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间在晨光中显得朴实无华的小小茅屋。
她的神情,庄重而虔诚。
她的步伐,沉稳而坚定。
她身上那股冰与火交融的玄奥气息,让她整个人在众人眼中,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的任何一点声响,都会惊扰了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神圣“供奉”。
就连远在山脚下的道玄真人,也已然起身,隔着遥远的距离,对着陆雪晴那清冷的背影,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是对“道”的尊敬。
更是对一位心怀赤诚的“求道者”的尊敬。
陆雪晴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手中这碗滚烫的“道源”,和茅屋里,那位正在等待着她的师尊。
她来到茅屋门前,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敲门。
因为她知道,师尊一定在等着她。
她对着那扇紧闭的茅屋门,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用一种清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与自豪的声音,沉声道:
“师尊,‘道源’已备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无声的院子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道源!
众人心头剧震,看向那碗红烧肉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狂热了。
果然是“道源”!
茅屋里,像壁虎一样趴在门缝上的李玄,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道源?什么玩意儿?”
李玄的脑子卡顿了零点一秒,随即光速运转起来。
“哦——红烧肉啊!”
他瞬间反应过来,管他什么道源鬼源,只要是能吃的就行!
这必定是小雪晴为了照顾他的“高人”形象,特意跟自己对的暗号!怕被外人听出来,真是为师的贴心小棉袄!
李玄心中一阵狂喜,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深沉的无语。
“我这帮徒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的吗?吃个饭而已,还整出个‘道源’?”
“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还‘道源’,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对暗号‘天王盖地虎’了?”
“我这带的都是些什么卧龙凤雏……算了,不管了,别说是道源还是肉源,只要能进我肚子里,你现在管它叫‘灭世大魔丸’都行!”
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碗肉的香气正在对他发出致命的召唤,每一个肉分子都在呐喊着“快来吃我”。
就在陆雪晴话音刚落的瞬间。
“吱呀——”
一声在李玄听来无比刺耳、无比漫长的木头摩擦声,突兀地响起。
然而,这声凡俗的“吱呀”声,落入院中数百名修士的耳中,却骤然化作了一声来自远古洪荒的叹息,一声大道轮回开启的起始之音!
在他们眼中,那扇门根本不是被“推开”的。
只见一只手掌,李玄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门板之上。
紧接着,整扇坚实的木门,便在万众瞩目之下,从那手掌接触之处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消融、退去!
那不是一扇门。
那是一道隔绝了凡俗与真理的法则屏障。
此刻,在得到了“道源”的虔诚回应后,它终于向世间所有的求道者,敞开了通往世界本源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