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虽非修仙大城,但城主许上卿嫁女,许的还是他视若珍宝的独生爱女,此等大事,自然轰动全城。更何况,许清清本身天赋出众,年纪轻轻已是假丹期修士,美名远播。一时间,城主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许上卿多年的好友、青城有头有脸的修士家族几乎尽数到场,热闹非凡。
宴设于城主府最大的“流芳苑”内,琼浆玉液,灵果珍馐,琳琅满目。丝竹管弦之声悠扬,侍女穿梭其间,一派喜庆景象。
我与许清清一同出席,她今日身着淡金色流仙裙,容光焕发,假丹期的修为让她周身灵气莹然,更添几分出尘之气。而我,依循先前打算,将自身修为压制在外显的金丹初期水平,衣着也仅是寻常青衫,站在明媚照人的清清身旁,显得有些朴素。
许上卿满面红光,携我二人向诸位来宾敬酒,正式宣布了我与清清结为道侣之事。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恭贺之声,只是那目光扫过我时,难免掺杂了许多探究、疑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视。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却也暗流涌动。
“许世伯,”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只见邻桌一位身着锦袍、腰缠玉带的年轻公子站起身,手持酒杯走了过来。他面容算得上英俊,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与阴鸷,目光灼灼地盯了许清清一瞬,随即落在我身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衅。“这位便是李景元,李道友吧?久仰大名啊。”
此人名为张迪,乃是青城张家嫡子,张家在青城势力不小,与许家算是世交。这张迪自幼爱慕许清清,曾多次央求家族向许家提亲,却均被许清清明确拒绝,早已积怨在心。
许上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面上却仍带着笑:“迪贤侄,今日是小女大喜之日,共饮一杯便是。”
张迪却恍若未闻,举杯向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李道友真是好福气,竟能得清清仙子垂青。只是…听闻李道友散修出身,如今看来,修为似乎也…呵呵,金丹初期?恕张某直言,清清仙子已是金丹大圆满之境,距离元婴大道仅一步之遥。李道友这般修为,日后如何与清清仙子并肩同行,共参大道?莫非…是打算一直倚仗清清仙子庇护不成?”
他话音不高,但在场皆是修士,耳聪目明,这番话语清晰地传遍了小半个宴席。一时间,许多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致。一些与张家交好,或也曾对许清清有过心思的年轻子弟,更是低声哄笑起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张迪!你胡言乱语什么!”许清清脸色一沉,当即就要发作,假婴期的灵压隐隐波动。
我轻轻按住她的手,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无妨。转而看向张迪,神色平静无波,仿佛他刚才那番刻薄言语说的并非自己一般。我举起手中酒杯,淡然道:“张道友有心了。修行之路,漫长悠远,非一时高低可论。我与清清两情相悦,大道同行,互相扶持本是应当。至于修为….”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那些带着轻视目光的人,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重要吗?”
我并未释放丝毫威压,语气也平淡至极,但这份在众人讥讽目光下的从容,以及那句“重要吗”所蕴含的淡然与自信,反而让张迪蓄力的拳头仿佛打在了空处,脸色瞬间憋得有些发青。
他本想激怒我,让我在众人面前失态,却没料到我是这般反应。
“你…!”张迪还要再说。
“迪儿!”坐在主位的张家族长,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沉声开口,带着警告意味瞪了张迪一眼,
“今日是许城主千金大喜之日,休得无礼!还不向李道友赔罪?”
张迪梗着脖子,显然极不情愿,但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只得咬牙对我拱了拱手,勉强道,
“是在下失言,李道友勿怪。”说罢,悻悻退回座位,只是那眼神中的怨毒,却愈发浓烈。
许上卿哈哈一笑,朗声道,
“小辈玩笑之言,诸位不必在意,来来来,满饮此杯!”
宴席继续,丝竹再起,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许清清悄悄握紧了我的手,传音道:“景元,委屈你了。”
我回握住她温软的手,微微一笑,传音回道:“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你的心意,才是我所在意的。”
目光掠过那张迪不甘的侧脸,以及席间某些依旧带着轻蔑的目光,我心中波澜不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井蛙岂晓瀚海之广?他们眼中的金丹初期,又怎知这皮囊之下,蕴藏着足以撼动一界的力量。
宴席在表面的觥筹交错中渐近尾声,宾客们陆续告辞。张迪随着其父早早离席,只是临走前那阴冷的一瞥,如同毒蛇吐信,预示着此事绝不会就此了结。
我与清清送走最后几位客人,许上卿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与无奈:“景元,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张迪那小子,被他家族惯坏了,心胸狭隘,你日后还需小心些。”
我淡然一笑:“岳父大人放心,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元婴修为在身,金丹修士的敌意于我而言,与微风拂面无异。
是夜,月明星稀。
我与清清在城主府安排的精致院落中安歇。
她依偎在我身旁,白日里的喜悦褪去后,眼中泛起一丝担忧:“张迪此人睚眦必报,在青城势力盘根错节,我怕他...”
我轻抚她的青丝,打断道:“清清,莫非忘了为夫的本事?莫说一个张迪,便是整个张家,若真不开眼,翻手可灭。”话语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
许清清闻言,想起我瞬息封印天剑左眼、重塑叶无锋肉身的种种手段,心下稍安,将头靠在我肩上,不再多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青城陷入沉睡,万籁俱寂之时,城主府外,阴影之中,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浮现。他们气息内敛,行动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显然是精通暗杀之术的修士,为首一人,周身灵力波动晦涩,竟是一位金丹后期的好手。
“目标,许清清那位新婚道侣,李景元!雇主有令,取其性命,做得干净利落,嫁祸给城外流窜的邪修。”为首者声音沙哑,透过传音下达指令。他们正是张迪花费重金,通过隐秘渠道联系上的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冥渊”的成员。张迪心胸狭窄,宴席上受辱,恨意难平,竟不惜铤而走险,欲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在他看来,我一个金丹初期的散修,死了也就死了,无人会深究。
几名杀手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防御阵法看似严密,实则在我眼中漏洞百出的城主府,精准地朝着我所在的院落摸来。他们擅长合击隐匿之术,自认对付一个金丹初期,已是十拿九稳!
院落卧房内,我于静坐中缓缓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早在他们靠近城主府方圆十里之内时,其杀意与行踪便已在我浩瀚的神识笼罩下无所遁形。
“自寻死路!”我心中漠然道。
就在那名为首的金丹后期杀手以为得计,率先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黑影,手持淬毒短刃,穿透窗户,直刺床榻之上那道盘坐身影的咽喉时!
他甚至未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周身空间骤然凝固,仿佛陷入琥珀中的飞虫,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凝聚了其毕生功力的致命一击,在距离目标咽喉尚有三寸之处,硬生生停滞不前。
我依旧盘坐榻上,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抬眼,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
“冥渊的杀手?张迪派来的?”我淡淡开口,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那杀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想不通,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如何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手段,竟能让他这金丹后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禁锢。
我无需他回答,神念微动,已从其惊惶的思绪中捕捉到了所需信息。
“果然是他!”我语气转冷,“本想留他多活几日,既如此迫不及待…”
心念一动,那禁锢之力骤然加剧。
金丹后期杀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躯便在那无形的巨力下寸寸碎裂,最终化为齑粉,连同神魂一起,被彻底抹去,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院落外,另外几名负责接应的杀手尚未察觉到屋内变故,仍在警惕地观察四周。
下一刻,他们同时身体一僵,眼中神采瞬间黯淡,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气息全无。对付这些杂鱼,甚至无需我亲自出手,一缕神念冲击,便足以震散他们的魂魄。
整个暗杀过程,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未惊动城主府任何人,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未曾外泄。
我重新闭上双眼,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张迪~~”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丝杀意悄然掠过。本想看在岳父和青城安宁的面上,饶他一条小命,但买凶杀人,已触及底线。
明日,该去张家“拜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