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重响在山谷中突兀响起,侧耳倾听陈临渊发现那是树木受到重击断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野兽低沉的咆哮。
陈临渊心头一动循着声音的来源向前奔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身形巨大的野猪与一名猎户打扮的在山林中对峙。
猎户穿着粗气身上粗布麻衣被汗水浸透,双目瞪得滚圆紧紧的注视着眼前前蹄踏地再次向他蓄力欲冲的野猪,右手缓缓从身后取出一柄锈迹斑驳的镰刀。
一人一猪仅是对峙片刻,野猪猛然前冲,那势头仿若山顶滚落的巨石般不可阻挡。
猎户目光微微一凝,纵身一跃左手抓住上方树木垂落的藤条借助藤条在空中荡起,险而又险的避过野猪的猛扑。
惊险闪避的同时,猎户右手挥动镰刀,刀光如电,精准地斩在野猪后颈处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鲜血喷涌而出,庞大的身躯失去控制的重重撞在前方的山石之上。
猎户喘着粗气,紧握镰刀的手微微颤抖。
眼见猎户应对自如,陈临渊放下心来,但随即他注意到猎户身旁草丛中一条白蛇缓缓爬出,吐着信子,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猎户尚未察觉,陈临渊心中一紧,准备出手相助。
却见那白蛇突然昂首,向着猎户背后冲去,陈临渊赶忙从怀中毛笔准备阻拦,意外的是那白蛇的目标却不是背对它的猎户,而是倒地抽搐的野猪。
突如其来的一幕陈临渊略感诧异,仔细察看才发现原来野猪并非撞击失神而抽搐,健硕的后肢在悄然蓄力,如果没有白蛇的插曲,恐怕这猎户多半要遭受重创。
白蛇柔弱无骨沿着四处散落的短枝迅速攀附上野猪的脖颈,看似纤细较弱的身躯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道,伴随着身躯的绞杀,那野猪嘶吼声愈发微弱,最终血红的双目彻底失去的神采。
见到危机解除,陈临渊从高处落下,听到声音的一人一蛇转身向他看来。
猎户神色还算正常,那白蛇目露警惕,游走间挡在了二人中间,灵动的双目紧紧注视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陈临渊微笑着摊开双手,示意无害,轻声道:“在下陈临渊,山野间游历的读书人。刚才听闻动静赶来,看见壮士正在与这凶兽激战,阁下身手不凡着实佩服。”
猎户见来者是个年轻书生警惕消了大半,拍拍白蛇的头笑道:“原来是陈小兄弟,我是这山中猎户赵铁山,这是我的伙伴小白。平日里打猎多亏有它相助不然恐怕难以应付这些狡猾凶兽。”
言罢赵铁山轻轻拂过白蛇小白光滑的鳞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和笑意,小白感受到抚摸的温度,紧绷的身躯也缓缓放松,但是眸底深处望向陈临渊的神色依旧带着些提防。
打过招呼后,赵铁山环顾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从身后解下一个皮囊,从中取出一套精致中带着些乡野粗犷的刀具。
在陈临渊好奇的注视中,赵铁山娴熟的将这只站立足有半人高的野猪开膛剖肚,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随着内脏的取出,一股热气腾腾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将内脏周边剔除干净后伸手递给小白只见小白轻轻吐出信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随即张口咬住囫囵吞下,眼角微眯讨好似的蹭了蹭赵铁山的手掌。
看到这一幕陈临渊暗自称奇,书中常道蛇类冷血狡诈,但今日眼前这一幕人蛇共处却如此和谐自然,果真如师尊所言世间万物岂可一概而论,人性善恶尚难断,何况异类。
思索间赵铁山已经把野猪处理完成,除却喂食白蛇的部分内脏外,多余的脂肪组织全部就地刨坑掩埋,方才完整的野猪已经变成数块处理完成的肉排,连同完整剥下的皮被他卷起一起放入皮囊中。
抬头看了看天色,赵铁山道:“天色不早了,陈小兄弟若是不嫌弃不如同我一同回去,今日猎物颇丰,正好可以饱餐一顿,顺便歇歇脚。”说着,他拍了拍鼓胀的皮囊,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陈临渊略一拱手,含笑应允。
二人一蛇沿着蜿蜒的山径缓缓前行,沿途小白还不时窜入附近树丛中,时不时叼来些野果野菜,不多时一座干净的木屋出现在溪流边缘处。
“小兄弟你且在此休息片刻,我去将这些肉食处理了,等下请你尝尝这野味。”赵铁山将皮囊放好,端着带回的野猪肉和野菜走进里屋。
陈临渊应了一声,坐在木凳上打量起屋内陈设,屋内布置虽简朴却井然有序,墙上挂着几张兽皮,角落里堆放着各类草药与狩猎工具。
陈临渊自己自小随着师父在山中修习,对于这些新奇的工具还是有些好奇,但是主家不在倒是不便取来研究。正打量间,陈临渊将目光停留在桌子对面的白蛇身上,那白蛇自赵铁山进入里屋后便窝在桌角吐着信子,灵动的双目一直锁住眼前陈临渊。
对视片刻,陈临渊发觉小白确实与书中记载的蛇类大不相同,不仅是习性姿态,更重要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小白蛇似乎有着不同于兽性的灵智。
“蛇兄?”陈临渊试探性地轻声唤了一句,却见小白蛇目光一冷,尾巴一甩扭过头不再看他。
陈临渊一愣,对白蛇这一举动感到有些错愕,想到今日下山来的经历便抛下思绪从行囊中取出纸笔趁着夕阳未落抓紧将之记录下来。
落日、炊烟,山间余辉洒落的桌案,陈临渊笔尖轻点,纸上渐渐出现一行行清秀的小字,将偶遇猎户白蛇与野猪林中对峙的奇事记录其中,但是隐约间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直到一阵香气飘来,赵铁山端着一大盆炖肉从里屋走出,陈临渊才暂时作罢。
“来来来,小兄弟快来尝尝这山间野味。不是我老赵吹嘘,这滋味怕是你在大城中的酒楼都未必有机会体验。”赵铁山将手中大盆放下,递过来一碗盛满炖肉的陶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陈临渊接过陶碗,也从自己行囊中取出几个出门时带上的炊饼放在桌上,二人就着炊饼分食炖肉,闲聊着山中趣事。赵铁山一边吃着肉,一边讲述着自己年轻时在深山中狩猎的奇遇,言语间不乏得意之色。
吃饱喝足,趁着谈兴陈临渊还是问出心中疑惑:“赵大哥,你和小白是如何认识的?我看小白颇具灵性,倒是和书上常讲的蛇类不大相同。”
赵铁山听了,放下手中陶碗,摸了摸一旁白蛇回忆道:“说起来跟小白的偶遇还是几年前的冬日……”
……
那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山中也不时出现积雪坍塌压坏道路的事。
大雪封路,山中本就难觅活物踪迹,没有过往偶遇的行商,赵铁山在吃完屋内最后一份存货后不得已冒险进山寻些猎物。
说来也巧,那日在雪松林中竟然发现了鹿的踪迹,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山中即使偶然遇到猎物也都是些瘦弱的野兔或者山鸡,鹿这种大物可不多见。
赵铁山心中大喜,循着散乱的脚步印追了上去,没走多远便在一处雪坡下发现了那头鹿。当赵铁山拿出弓箭准备猎杀之时,脚下的积雪突然剧烈震动,赵铁山连同鹿一起滚落下去,等他意识恢复后发现已经身处一处低洼之中,不远处那只鹿正歪头躺倒在地,检查一番发现应是跌落时被甩断了脖子。
赵铁山暗自庆幸不已,随后赶紧上前处理这意外所得的猎物。
处理完猎物后在掩埋丢弃的血肉脏器时赵铁山惊奇的发现一条小蛇冻僵在积雪之中,那小蛇通体雪白,若不靠近确实难以发现其踪迹。
往日里狩猎像这类无毒的蛇虫之类也在赵铁山的狩猎名单之中,但是这次不知为何凭空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赵铁山见那小蛇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只是天寒地冻躯体有些僵硬。
赵铁山稍作犹豫便将小白蛇小心的揣入怀中,利用自身的体温为它取暖。
回家之后,稍稍回温小白蛇逐渐恢复过来,它看着赵铁山眼神中也带着几分亲近。自此之后,被赵铁山取名小白的白蛇便和赵铁山生活在一起,打猎时会帮他警惕周围,休息时则在床榻边缘盘踞。久而久之这一人一蛇便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
听完赵铁山的故事,陈临渊心中对这对奇妙的组合暗暗称奇,但是仍有些疑惑只是眼下的气氛不适合继续深究。
交流了一阵之后,夜色渐渐深了,赵铁山找出冬日备用的被褥为陈临渊准备好铺位,带着小白蛇回房休息。
陈临渊躺在床铺上,脑海里闪过离开师门第一天的所见所闻,画面一遍遍闪动间,突然定格在某个画面,他立时坐起身来——那画面正是坠入低洼之中的赵铁山!
壮硕如山中野鹿坠落后都被摔断脖子,而赵铁山凡人之躯竟然毫发无损难道真只是侥幸?再想到白日里灵活躲避野猪撞击的样子,陈临渊越想越觉蹊跷,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他悄悄起身,借着投进屋内的月光,脚步缓缓移向赵铁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