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阳,南市附近一家名为“文华阁”的客栈,因其价格适中、环境清幽,且离国子监不远,历来是各地赴京赶考士子热衷下榻之所。春闱临近,客栈内更是人声鼎沸,大堂、庭院、乃至走廊,随处可见捧着书卷吟哦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举子,空气里弥漫着墨香、茶香以及一种混合着希望与焦虑的独特气息。
在客栈二楼的一间临窗雅座里,一位老者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这件袍子显然已经经历了许多岁月的洗礼,原本的颜色早已褪去,只剩下淡淡的青色。老者的须发皆白,如银似雪,与他那清癯的面容相映成趣。
他的面容消瘦,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清逸之气。他的皮肤略显苍白,似乎缺乏阳光的滋润,但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书卷气。他的眉毛稀疏而细长,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温和而睿智的感觉。他的眼睛半阖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偶尔当他的眼眸开合时,会有一丝精光闪过,这丝精光如同闪电一般,瞬间穿透了周围的一切,显示出他内心深处的深邃和与众不同的内蕴。
老者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摆放着一壶粗茶。这壶茶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但老者却似乎并不在意,他慢慢地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地吹去表面的热气,再缓缓地抿了一口。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这壶粗茶是世间最珍贵的饮品一般。他便是青衣老人,渤海方面在神都的安插的眼线之一。
他枯瘦的手指在粗糙的茶杯边缘缓缓摩挲,脑海中回想着不久前接到的那封密信。信中的内容很简单,除了例行的问询和指示外,还附上了一张看似普通的默写纸,上面是《大学》的片段,字迹工整,风骨初显,唯独在“知止而后有定”的“定”字旁,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点瑕疵。
旁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书写者一时不慎。但青衣老人明白,这是上峰传来的明确指令——“定”字有瑕,意指需在即将到来的春闱中,针对某些关键环节或人物进行布置,扰乱其“定”势,安插属于渤海的“暗子”,于无声处听惊雷。
他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不动声色地扫过大堂中那些意气风发的士子。他在观察,在评估。并非所有士子都值得拉拢,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成为合格的“暗子”。
他的视线掠过几个高谈阔论、炫耀家世或与名流交往的华服公子,微微摇头——心浮气躁,不堪大用。
他的目光在一个独自坐在角落,面色愁苦、不断唉声叹气的中年举子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开——意志消沉,难当重任。
最终,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靠窗一桌的几个士子身上。他们衣着普通,显然出身寒微,但言谈间引经据典却颇为扎实,讨论时事也偶有真知灼见,更关键的是,他们眼神中除了对功名的渴望,还隐藏着一丝因现实困境而产生的焦虑与不甘。
青衣老人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注意到其中一名叫赵思谦的士子,在同伴争论时大多沉默倾听,但每次开口都能切中要害,且其袖口有反复缝补的痕迹,显然家境贫寒,但仪态举止仍保持着读书人的清高与克制。
“就是此子了……” 青衣老人在心中默语。有才学,有潜力,更有迫切改变现状的需求,这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如同老僧入定般,继续观察着,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或许是一次“无意”的碰撞,一次在书铺的“偶遇”,或是在他们遇到某种困难时的“仗义援手”……
文华阁内,士子们依旧在为前程和理想而激昂争论,浑然不觉一双属于暗夜的眼睛已经锁定其中之人。一张无形的大网,正随着春闱的临近,在神都的各个角落悄然撒下。渤海的力量,开始如同暗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这场决定帝国未来人才格局的较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