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码头，桃花瓣混着海红果花飘了满地，袁建琪正蹲在茶寮前整理新到的江南碧螺春，指尖刚触到茶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飕飕的提醒：“茶罐摆放角度偏了三度，海风灌进去，不出三日，茶香就散了。”
袁建琪回头，见王一冰抱着一摞洋流数据册，冷着一张脸站在身后，眉眼间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较真。她故意把茶罐又挪偏了些，挑眉笑道：“王大勘察员，这是茶寮，不是你的数据室，差个三度五度的，哪就那么讲究？”
王一冰没说话，走过去伸手一推，茶罐精准归位，连罐口都对着避风的方向：“凡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茶香散了是小事，护海时若也这般马虎，才是大事。”话虽冷，指尖却替她拂去了肩头的桃花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袁建琪捉住他的手腕，晃了晃：“行，听王老师的。不过呢，我这茶寮有茶寮的规矩——喝了我的碧螺春，就得帮我抄三份江南的蒲草补种记录，字迹要和你记数据一样工整，不许差一笔。”
王一冰垂眸看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腕间还沾着茶沫的清香，冷脸微松：“抄可以，但你泡的茶，水温需精准到八十五度，多一度少一度，都入不了口。”
两人的小打小闹，成了码头的日常。袁建琪总爱故意在王一冰的笔记本上贴张画歪了的桃花贴纸，看他冷着脸揭下来，却又小心翼翼夹在本子里；王一冰则总挑袁建琪整理海图的错处，指出她标偏的毫米刻度，却又默默帮她重新描好，连线条都笔直如尺。
那日午后，袁建琪带着青屿村的护海队去浅滩补种蒲草，故意没按王一冰说的“十五涨潮时”来，选了个随意的时辰。结果补种的蒲草蔫了大半，她蹲在滩上叹气，王一冰拎着测量仪走来，没说一句责备的话，只蹲下身，用指尖量着海水的深度：“今日潮位比预估低两厘米，蒲草根扎不到海泥里，自然活不成。”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备用的蒲草苗，又摸出个小巧的潮位计：“我早算到你会偷懒，备了这个。现在跟着我，按涨潮的节奏补种，差一秒，我就扣你今日的茶喝。”
袁建琪吐了吐舌头，却乖乖跟着他的节奏来，看他冷着脸指挥，指尖精准地把控着每一株蒲草的间距，明明是较真到极致的模样，却在她差点踩进深沟时，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腰，声音依旧冷淡，却带了点慌：“看路，数据记不住可以学，摔了得不偿失。”
傍晚收工，两人并肩走回码头，袁建琪的鞋子沾了泥，王一冰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的布，冷着脸替她擦鞋，动作细致得连鞋缝里的泥沙都剔得干干净净：“江南的女子，怎么比渔村的孩子还莽撞。”
“还不是被你逼的？”袁建琪戳了戳他的额头，“天天就知道数据、刻度、精准度，也不知道笑一笑，当心娶不到媳妇。”
王一冰擦鞋的手一顿，抬眼望她，夕阳落在他冷冽的眉眼间，揉开了几分温柔：“娶不娶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让我管着，有人愿意给我泡八十五度的茶，就够了。”
这话轻得像海风，却让袁建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别过脸，假装去看海面的晚霞：“油嘴滑舌，跟谁学的？以前怎么没发现，王大勘察员还有这本事。”
王一冰站起身，把布收进口袋，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跟念海学的，他说，哄人要捡软的话说，虽然我觉得，精准的实话更有用。”
两人的小打小闹，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话，只有冷脸下的温柔，和鲜活里的迁就。袁建琪的鲜活，磨软了王一冰的冷冽；王一冰的细致，也让袁建琪的温柔多了几分稳妥。
茶寮的灯亮起来时，袁建琪泡好了八十五度的碧螺春，王一冰坐在桌前抄蒲草记录，字迹工整如印。窗外的桃花落在茶盏里，混着茶香，也混着两人没说出口的心意，在温柔的烟火气里，甜得刚刚好。
码头的人都看在眼里，阿渝笑着跟林野说：“建琪和一冰，一个热，一个冷，凑在一起，倒像海和潮，少了谁都不行。”
林野点头，望着茶寮的方向，眼里满是笑意：“是呀，这山海间的温柔，本就该是这样，有较真的细致，也有鲜活的热闹，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