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歌节后的第一个清晨,港口的空气里都裹着清甜的海红果香。林家修船铺的门刚推开,阿明就带着“护海小队”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他们用鲛绡彩带编了小徽章,别在胸前,手里举着自制的“护海公约”,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不往海里丢垃圾,不捕幼鱼,不靠近烬海核心区,与鲛族友好相处。
“小野哥,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公约,你看看行不行?”阿明把纸递到林野面前,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们想每天都去码头巡逻,提醒渔民伯伯们遵守,还要把烬海的故事讲给来港口的外乡人听。”
林野接过公约,指尖拂过那些稚嫩的字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蹲下身,帮孩子们把徽章别正:“做得很好,不只是巡逻和讲故事,更重要的是记在心里——护海不是喊口号,是每次捕鱼时多留一点幼鱼,每次修船时把掉在海里的木屑捞起来,是把对海的敬畏,变成日常的小事。”
孩子们重重点头,举着公约跑向码头,稚嫩的声音喊着“护海啦”,引得渔人们纷纷侧目,却没人觉得吵闹,反而都笑着应和:“好小子,我们都听你们的!”
晌午时分,码头传来一阵热闹的声响,是阿渝带着几名鲛人划着贝壳船来了。船上装着烬海特有的海草,据说能修补船板的缝隙,比桐油更耐用;还有几筐新鲜的海红果,是鲛族特意送来给镇上的老人和孩子尝鲜的。
“林野,族母让我们来的,”阿渝跳上岸,手里还拿着一串用夜光贝穿成的项链,“这是给你的,用海灵珠的微光养过,能一直感受到海鸣的声响,也算是鲛族给你的信物。”
林野接过项链,夜光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贴在胸口,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震动,与海鸣的节奏悄然呼应。他转身进了修船铺,拿出一捆陆地上特有的麻线——这种麻线结实耐泡,是修船的好材料,也是鲛族想要的东西。“这是镇上的人一起准备的,你们修巢、织网都能用。”
阿渝接过麻线,眼里满是欢喜:“以后我们常来,港口缺海草,我们送;我们缺麻线,你们给,这样多好。”
渔人们围了过来,和鲛人聊着天,有人教鲛人怎么用陆地上的工具修补贝壳船,有人向鲛人请教哪些海域的渔获多又不伤害海产,原本隔着百年隔阂的两个族群,此刻像相处了多年的邻居,自然又亲切。
老媪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绣好的荷包,递给阿渝:“孩子,这是我绣的海纹荷包,带着吧,算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一点心意。百年前的错,我们认,也改,往后,山海为契,我们守着同一片海。”
阿渝接过荷包,郑重地系在腰间:“阿婆放心,鲛族也会守着这个约定,只要人类不辜负大海,大海就永远不会辜负人类。”
日子一天天过去,港口与烬海的联结越来越深。鲛族的巡海鲛人会给渔船指引安全的航线,避免暗礁和险流;镇上的医生会定期去烬海,给受伤的鲛人医治;林野的修船铺里,时常能看到鲛人来学修船的手艺,也能看到渔人们向鲛人请教海洋的知识。
林野的生活依旧简单,却多了许多温暖的细节。清晨,他会和阿明的护海小队一起清理码头的垃圾;晌午,他会教鲛人和渔民一起修补船板;傍晚,他会坐在灯塔下,和阿渝聊着海的变化,看着孩子们在海边追逐嬉戏,听着码头的烟火声与海上的浪声交织。
这天,林野整理修船铺时,翻出了那枚锈蚀的罗盘。他擦去铜壳上的锈迹,指针依旧稳稳地指向东南方,指向烬海的方向。他想起初次拿到罗盘时的慌乱,想起在鬼礁的幻境,想起在墟底与疤脸的交锋,想起海歌节那晚璀璨的光,突然觉得,这枚罗盘从来不是指引财宝的工具,而是指引心的方向——从贪婪到敬畏,从隔阂到联结,从孤身一人到山海相依。
他把罗盘挂在修船铺的墙上,旁边贴着阿明的护海公约,还有鲛族送来的海草标本。风吹过,罗盘轻轻晃动,却再也没有了躁动,只有安稳的平静,像这片被守护的大海,像这个被温柔包裹的港口。
入夜后,林野走到码头,望着东南方的烬海,海面泛着淡淡的蓝光,那是海灵珠的光芒,也是两个族群的约定。他想起族母说过的话:“冒险的终点,从来不是抵达,而是懂得如何守护。”
他做到了。他没有成为叱咤海域的英雄,只是成了一个普通的修船匠,却用一颗敬畏的心,联结了山海,联结了族群,也联结了过往与未来。
港口的灯一盏盏亮起,灯塔的光穿透夜色,照在海面上,像一双温柔的眼睛,守着归港的船,守着平静的海,也守着山海为契的约定。林野站在码头,听着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心里满是安宁。
他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还会有新的孩子加入护海小队,还会有新的约定在山海间达成,还会有无数个平凡而温暖的日常,在这片海边延续。而他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父亲的修船铺,守着与鲛族的约定,守着对这片海的敬畏与温柔,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海枯石烂。
因为他明白,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一时的冒险,而是一生的坚守;真正的和解,从来不是忘记过往,而是带着善意,走向未来。而这片海,这片港口,这群人,就是他一生的归处,也是他一生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