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敦煌”夜总会那令人窒息的包厢,内蒙夜晚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吹不散江林眉宇间的凝重与心头的火气。
与蒋正立的会面不欢而散,误会非但没有解开,反而结成了更深的梁子,一场冲突似乎已不可避免。
就在这时,夜总会侧门后巷传来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青年,被两个彪悍的内保粗暴地推搡了出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那青年脸上混杂着稚气未脱的倔强和走投无路的愤怒,他梗着脖子,指着那几个内保骂骂咧咧:
“操你们妈的!你们还是人吗?老子在这儿干了快一个月,累死累活,现在想赖账?一分钱都不给?!”
一个内保不屑地嗤笑,上前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小逼崽子,干了几天活就想要钱?快滚蛋!再他妈废话打断你的腿!”
这最后一推,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青年眼睛瞬间红了,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他猛地从破旧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朝着刚才推搡他的那个内保的小腹就捅了过去!
“噗嗤!” 轻微的入肉声在嘈杂的夜色中并不明显,但效果却惊心动魄。
“啊!” 那内保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迅速洇开的两团鲜红,剧痛让他踉跄着倒退几步,瘫软在地。
青年握着滴血的螺丝刀,胸口剧烈起伏,朝着夜总会门口嘶吼:“草泥马!不给钱是吧!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这时,夜总会里闻声又冲出来几名手持橡胶棍的内保,看到同伴倒地,顿时叫骂着围了上来。
青年见状,知道不能再停留,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道瘦削的阴影,迅速融入了旁边错综复杂的小巷黑暗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却充满了最原始、最残酷的江湖气息。
站在不远处的江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阴郁竟然消散了几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轻笑。
他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唐卓龙,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有趣事物的玩味:“龙哥,看见没?这个小子……有点意思。”
唐卓龙默默地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掏出一根烟递给江林,又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某个狼狈却凶狠的自己:
“呵,林子,我们不都是这样……从拎着螺丝刀、水果刀,被逼到无路可走,才开始混这条道的吗?”
一句话,道尽了江湖路的辛酸与无奈起点。
江林接过烟,点燃,最后看了一眼那混乱的夜总会后门和地上留下的血迹,眼神深邃。
“走吧。”
两人不再停留,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但那个瘦削、狠厉的青年身影,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了江林的心底。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需要忠诚的兄弟,也需要敢打敢拼、无所畏惧的新鲜血液。
第二天,包头东河区的工地上已然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简易的工棚已经搭起,建筑工人们戴着安全帽,吆喝着做着开工前的最后准备,各种设备也已陆续进场。
江林站在工地中央,看着这片即将被他征服的土地,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
他转头对身旁的张显光低声道:“哥,工地这边,光有工人不行。我怕有人来捣乱,需要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机灵点的兄弟,轮流给我盯着点,尤其是晚上。”
张显光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点了点头:“放心,这事交给我。都是本地人,熟门熟路,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他明白,生意场上,尤其是他们这种背景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就在这时,包工头老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不解,摘下安全帽擦着汗对江林说:“江老板,这……这不对劲啊!工人们都准备好了,机器也检查好了,就等着打地基了,可这混凝土和沙石……到现在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那边搅拌站和沙石场我都催过了,都说车已经派出来了,可这……”
江林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工程开工,材料就是血脉,血脉被掐断,工地立刻就得瘫痪。
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对包工头沉声道:“李工,先别急。让工人们原地休息,等材料送到了再开工。工资照算。”
打发走包工头,江林走到工地边缘,唐卓龙也跟了过来,脸色同样不好看。
“看来,蒋正立已经出招了。” 唐卓龙声音低沉,带着一股煞气。
江林将抽完的烟头狠狠踩灭在黄土里,眼神冰冷:“他出招,咱就接着。卓龙,给咱们工地供材料的,是哪家公司?”
“青山区那边,一个外号叫‘宋扒皮’的货。”
唐卓龙啐了一口,“这家伙手底下掌握着好几个搅拌站和沙石场,路子比较野,估计是收到蒋正立的话了。”
“宋扒皮?” 江林咀嚼着这个外号,眼中寒光一闪。
“龙哥,要不……你去找他‘聊聊’?看看是他的路子野,还是咱们的拳头硬。”
唐卓龙咧嘴一笑,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声响:“没问题,我就喜欢跟这种‘扒皮’聊天。保证让他‘舒舒服服’地把材料送过来。”
就在唐卓龙准备动身的时候,江林眼角的余光瞥见工地围挡外,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有些犹豫地朝里面张望。
正是昨天晚上在夜总会门口,那个拿着螺丝刀捅伤内保的青年!
江林心中一动,朝他招了招手。
那青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找我啥事?”
江林没回答,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根烟递过去:“会抽烟吗?”
青年看了看烟,又看了看江林,伸手接过,动作熟练地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会。” 他吐着烟雾,再次问道:“你是?”
“我是这个工程的老板,江林。” 江林看着他,直接问道:“你叫什么?”
“孙雨棋。” 青年回答得很干脆。他看了看忙碌的工地,又看向江林,眼神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老板,我想在你这里干活。”
江林看着他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狠劲的脸,想起了昨晚他那不顾一切的样子,心中已有决断。
“当然可以。”
孙雨棋似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这个问题透露出他之前肯定经历过不少糟心事:“工资……能正常开吗?”
江林看着他眼中的忐忑和期盼,郑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承诺道:“按时发放,一分不会少你的!”
孙雨棋看着江林的眼睛,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几秒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行!那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