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回到气氛凝重的客厅,张静雅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身体不自觉地依偎过去,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力量。
唐卓龙则默契地坐到了张显光旁边的空位上,沉默地表明立场。
张母看着女儿对江林那全身心依赖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情复杂。
张父没有理会这些小动作,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牢牢锁定在江林身上,开始了正式的“审问”:
“你多大了?”问题直接而简单,却关乎着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第一印象的判断。
江林坐直身体,坦然回答:“叔叔,我今年……还不到二十。”
他没有虚报年龄,尽管他知道这个年纪在对方看来可能过于年轻,缺乏稳重。
果然,张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张显光,似乎是在确认。
得到儿子肯定的眼神后,他重新打量江林,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听显光说,你在沈市也有自己的公司,不小的产业?不到二十岁……年轻人,你这算是年轻有为了。”
江林没有因此流露出任何得意,反而更加谦逊,他微微躬身:
“叔叔您过奖了。算不上什么年轻有为,就是带着一帮兄弟,在沈市那个地方摸爬滚打,总得混口饭吃,找个活路。”
他将自己的成就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生存”,姿态放得很低。
这番不骄不躁的回答,让张父眼底的审视稍稍缓和了一丝,对这个年轻人的观感似乎好了一点点。
但他随即抛出了更核心的问题,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你要是个正经八百的生意人,规规矩矩做生意,我或许不会太过阻拦你和小雅在一起。但是……你具体是做什么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点明了江林那上不得台面的“江湖”背景。
一旁的张母闻言明显愣住了,她之前只知道女儿找了个“不太安稳”的男朋友,却没想到具体是这种身份,脸上不由得露出更深的忧虑。
江林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他没有试图狡辩或美化,而是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张父,又侧头深深看了一眼依偎着自己的张静雅,语气无比真诚:
“叔叔,我喜欢小雅,我爱她。这份心,天地可鉴。不管我江林在外面是干什么的,是混迹街头,还是经营公司,我对小雅的心,都是真的,是掏心掏肺的真心实意!我向您保证,也向小雅保证,哪怕有一天我江林自己出了天大的意外,我都绝不可能让小雅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说什么呢你!” 张静雅听到“意外”两个字,心猛地一揪,带着哭腔捶了江林一拳。
“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什么意外不意外的!我不要听!”
江林被她打得心里一暖,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改口道:
“好,不说。咱都平平安安的,我,你,还有宝宝,都平平安安的。”
张静雅这才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张父看着这对小儿女之间自然流露的深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为人父的无奈和沉重:
“唉……我打心眼里,是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瞬间又紧张起来的脸,继续说道。
“但是……小雅她又离不开你,她认准了你,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她那个样子,也不能完全不顾她的意愿,硬生生拆散你们……”
江林听到这里,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又被张父接下来的话打入谷底。
张父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痛心的事,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林,你知道小雅怀着孕回到我身边这三个月,我身边的那些‘朋友’、那些生意伙伴,都是怎么在背后议论的吗?”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他们说……说小雅怀的是‘野种’!是说没爹要的‘野孩子’!!”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江林的耳膜,也刺穿了张静雅的心,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张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痛心疾首的质问:
“从她回家到现在,整整三个月!小雅几乎没敢出过家门!她怕!她怕看到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怕听到那些戳她脊梁骨的闲言碎语!而你呢?!在这三个月里,在我女儿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承受着这一切的时候,你江林,在哪里?!你是怎么做的?!你告诉我!!”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个父亲所有的愤怒、心疼和无力。
江林在听到“野种”两个字时,脑袋就像被重锤击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理由,在这样血淋淋的现实和巨大的伤害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他深深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没有去看张静雅流泪的脸,因为他无颜面对。
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沙哑而沉痛,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叔叔。”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咀嚼那巨大的苦涩,然后无比诚恳地继续说道:
“是我不好。是我江林无能,让你们二老,让小雅,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人这样指指点点……对不起!”
他没有推卸责任,没有解释自己之前的处境,而是将所有的过错和责任,一肩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