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前线基地的夜晚比总部要冷得多。
我站在观测塔顶端，毁灭之瞳扫视着地平线。三天前与楚灵儿的分离似乎让这颗瞳孔更加活跃了，它饥渴地分析着一切可见的目标——远处的树林被分解为可燃物质量，巡逻的士兵变成移动的弱点集合，甚至连夜空中的星辰都被标记为潜在的打击坐标。
你在享受这种感觉，不是吗？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这已经是分离后第七次出现——龙煞的幻象。起初我以为是他远程投射的影像，但毁灭之瞳确认这只是我自己的幻觉，一种人格分裂的前兆。
不说话？幻象龙煞走到我身旁，青铜铠甲在月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我理解。承认快感总是很难，尤其是当它来自...毁灭。
我继续无视他，调出战术面板查看各防线状态。纯血派叛乱造成的破坏比预期严重，东部基地的防御工事只完成了67%，而根据计算，龙煞的主舰队将在26小时后进入攻击位置。
她不相信你。幻象突然改变话题，楚灵儿。你认为她在西部基地做什么？也许正在和那些净世会的俊俏军官们讨论，如何阻止越来越像怪物的你？
战术面板在我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毁灭之瞳自动调出西部基地的监控画面——权限被拒绝。楚灵儿确实封锁了我对她的所有访问权。
看，连系统都在证明我的观点。幻象轻笑，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在所有时间线中，这都是转折点。当信任破裂，永世之约就成了笑话。
我关闭战术面板，转向这个由我自己大脑创造的恶魔：如果你是来离间我们的，省省吧。我知道你只是我的幻觉。
幻象夸张地捂住胸口：噢！被发现了！随即又露出狞笑，但幻觉会知道楚灵儿昨晚的梦境内容吗？她梦见你完全青铜化，亲手挖出了她的星核。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个细节...太具体了。毁灭之瞳立刻分析可能性：37.2%是巧合猜测，28.9%是龙煞通过某种方式入侵了我的思维，剩余...
33.9%的可能性，幻象接上我的思绪，仿佛能听到我的想法，我就是你内心深处的真实声音。
一阵刺耳的警报打断了这场危险的对话。基地外围传感器探测到大规模青铜化生物移动！我迅速下达防御指令，同时武装自己。幻象龙煞则悠闲地靠在栏杆上，看着忙碌的士兵们。
要帮忙吗？他问，我可以告诉你它们的弱点分布。
闭嘴。我咬牙道，时之臂展开能量护盾。
如你所愿。幻象行了个夸张的鞠躬礼，但记住，当你需要我时...我永远在这里。毕竟，我就是你。
他的身影消散在夜风中，但那些话语如同毒液般残留。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威胁，但一个念头挥之不去——如果那不只是幻象呢？
战斗持续到黎明。这批青铜化生物比之前的更加强大，似乎经过了特殊改良。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我的时之臂已经过热，毁灭之瞳也因过度使用而隐隐作痛。
医疗帐篷里，护士正在为我包扎左臂的伤口。帐篷帘突然被掀开，星灵沐雨飘了进来——自从转化后，她就成了我和西部基地之间的联络员，因为只有她能抵抗双月之瞳的排斥反应。
状态报告。她机械地说，眼中没有人类的情感波动。
防线守住，伤亡率14%。我简短回答，西部基地？
安全。楚灵儿女士净化了三处青铜污染源。星灵沐雨停顿了一下，她要求转告：创造之瞳感应到龙煞主舰释放了特殊能量波动，疑似精神干扰武器。建议所有人员加强心理防护。
我冷笑一声：她认为我的幻象是龙煞的干扰？
未收到相关分析。星灵沐雨毫无感情地回答，补充信息：西部基地研发了双月之瞳抑制剂解药，效果不确定。48小时后将派遣无人机运送样品。
这个消息应该让我高兴，但毁灭之瞳立刻计算出潜在风险：解药可能不稳定，可能含有限制性条款，楚灵儿可能借此机会...
转告：收到。我最终说，另外，加强西部基地北侧防御，计算显示那里是下一个攻击热点。
星灵沐雨点头，身体开始光化准备传送。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冲动让我叫住她：等等。楚灵儿她...看起来怎么样？
即使是星灵形态，沐雨也明显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创造之瞳过度使用症状明显。她拒绝休息，声称能每一个被青铜化生命的痛苦。
帐篷突然变得无比闷热。我挥手示意护士离开，等到只剩我们两人时才低声问：多严重？
根据星月族档案记载，星灵沐雨的声音恢复机械，这种共情深度通常导致两种结局：自我毁灭，或完全转化为星核载体，失去人类意识。
我的拳头砸在医疗桌上，仪器哗啦落地。星灵沐雨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
告诉她...告诉她慢点使用能力。我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刀割，解药马上就到。
星灵沐雨毫无反应地传送离开，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残酷的数学事实：即使以最快速度，解药也要48小时后才能到达。而根据计算，楚灵儿以目前的使用频率，最多再坚持36小时。
毁灭之瞳冷静地提供解决方案：强行突破排斥反应，前往西部基地。成功率12%，双瞳爆炸风险87%，死亡概率93%。
不是可接受的方案。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幻象龙煞再次出现，这次他穿着与我相同的制服，只有眼睛是青铜色的，接受我。让我帮你。你知道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个存在。
滚开。我咬牙道，但声音缺乏力量。
想想看，幻象不为所动，在所有时间线中，只有Ω-8472出现了分裂。其他世界的我们都明智地选择了合一。力量，效率，清晰的目标...没有情感干扰。
他伸手触碰我的毁灭之瞳，那一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涌入——
数百个龙尘站在青铜王座前，单膝跪地。王座上的龙煞张开双臂：欢迎回家，碎片们。
看到了吗？幻象轻声说，我们本就是一体的。那些所谓的不同时间线，不过是同一个灵魂的投影。龙煞不是另一个你，而是完整的你。
我剧烈喘息着切断连接，幻象大笑消失。医疗帐篷恢复安静，只有我的心跳如雷。那记忆如此真实...难道真是我灵魂深处的真相？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东部基地指挥官：龙尘先生！紧急情况！北部防线侦测到超大规模青铜化兽群，数量超过一千！领头的似乎是...是...
是什么？我强迫自己集中到当前危机。
似乎是青铜使者！他还活着！
我抓起武器冲出门外。无论内心如何混乱，眼前的战斗是真实的。也许这正是我需要的——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毁灭，让毁灭之瞳得到它渴望的释放。
至于那些幻象，那些低语，那些令人不安的...战后再说。
如果还有战后的话。
当我在装甲车上武装自己时，没注意到时之臂上的青铜纹路已经悄然蔓延到了肩膀，而毁灭之瞳深处，一丝青铜色的光芒正在形成。
而在数千公里外的西部基地，楚灵儿突然从工作中抬头，创造之瞳不受控制地看向东方，一滴银蓝色的泪水滑下脸颊。
龙尘...她轻声呼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但随即被又一波被青铜化平民的痛苦尖叫拉回现实。
永世之约的裂痕，正在扩大为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