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一分,总局地下拘留所b区隔离室。
程兰蜷坐在铁床边缘,手腕上的铐环因长时间的束缚与挣扎,已经磨破了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痕。
昨夜的审讯在最关键处中断后,她便被单独关押于此。
面前的食物原封未动,角落的水杯也翻倒在地,水渍早已干涸——这是她为即将到来的看守精心布置的虚弱假象。
在她的真实之眼中,门缝外那条狭长走廊的监控探头正泛着淡绿色的光晕,并未激活音频捕捉功能。
这说明在看守们看来,她已是强弩之末,连监听的价值都已失去。
她缓缓抬起左手,用藏在指甲缝里的微小金属屑,在斑驳的墙面上划下一道极浅的痕迹。
这是她与林默约定的第三级暗号,代表着最紧迫却也最乐观的讯息:“我还能走。”她清楚,只要自己不被立即处决,林默就绝不会让这盘棋停下。
而此刻,对她而言最危险的不是死亡,而是被彻底遗忘的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爆发出一阵剧烈而沙哑的咳嗽,那声音仿佛要将肺叶都撕裂开来。
两名看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立刻推门查看。
程兰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却带着一种濒死者独有的控诉:“你们……你们以为我是在替谁做事?那份Jx907档案里写的‘夜枭’,根本不是我的接头人……是田中自己当年漏掉的一颗钉子!”话音刚落,她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下去,嘴角溢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那是她刚才用尽全力咬破舌尖制造出的逼真效果。
两名看守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向上汇报。
这句信息量巨大的遗言,如同一根淬毒的刺,精准地扎进了总局内部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链条。
而闭眼躺下的程兰,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丝极轻微的弧度——猎物,已经开始自相残食了。
上午九点整,总局主会议厅。
林默身着笔挺的制服,立于椭圆形长桌的首端,胸前一枚新铸的铜质监督徽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昨夜从田中办公室取回的那张磁卡,已在凌晨通过特殊渠道录入系统,赋予了他“临时全权处置官”的身份。
会议桌的主位空着,田中并未出席,官方通报的理由是“突发高热,需隔离静养”。
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内务部与本地派系的高官们分列两侧,投向彼此的目光锐利如刀。
林默翻开面前的案卷,声音平稳地宣布启动“最终清洗名单确认程序”。
他逐条宣读名单上的七个姓名,每念出一人,背后的大屏幕上便会同步投影出其“违规证据”:伪造的加密电报、来源可疑的受贿记录、异常时段的出入日志……所有材料都由“影控程序”在过去数日内精心编织而成,天衣无缝。
当念到内务部次长佐藤健一的名字时,内务部代表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无稽之谈!这些材料来源不明,我们要求追溯系统操作日志,查明是谁在栽赃陷害!”林默似乎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同意。请技术组立刻调取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关于S级档案的访问记录。”话音刚落,大屏幕自动切换至后台日志界面——一排排数据流中,佐藤健一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三次Jx907档案的调阅记录里,其Ip地址精确指向内务部的核心服务器。
更致命的是,最后一次操作时间,竟是昨夜凌晨两点——恰好是程兰被捕后、审讯中断的敏感时期。
内务部众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绝非佐藤本人所为,但在铁证如山的系统记录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默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轻声道:“数据是不会说谎的。除非……在座的各位,有谁能证明我们的S级安保系统,已经被外部势力完全入侵。”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否则,唯一的解释就是——内鬼,就在你们中间。”这一刻,怀疑的瘟疫在会议室里疯狂蔓延,派系之间最后一点脆弱的信任,也随之土崩瓦解。
傍晚六点五十五分,总局顶楼的档案销毁室。
林默独自站在巨大的焚纸炉前,手中握着最后一份纸质文件——《清洗行动总结报告》的原件。
这份报告的电子版已经归档入库,内容详尽地叙述了“总局破获内务部集体叛变案”的全过程,将佐藤健一等七人定性为“长期潜伏的西方间谍网骨干”,并附上了全面接管其下属机构的建议。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整栋总局大楼的权限网络如今呈现出一片稳定的蓝绿色,唯有顶层田中办公室的终端,仍在不甘地闪烁着微弱的红斑——那是田中最后的挣扎,试图在隔离病房中远程唤醒某个被称为“黑箱审计”的终极反制程序。
但林默早已在昨夜替换密钥时植入了缓存指令,任何反向验证请求,最终都只会被导向一个由他构建的、完美无瑕的虚假响应。
他将报告投入炉中,橙红色的火焰瞬间腾起,映照出他冷峻的侧脸。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副官匆匆赶来,低声报告:“长官,程兰刚刚在转移途中‘突发急症’,情况危急,现已紧急送往仁济医院的羁押病房。”林默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待副官领命离去,他从制服内袋里取出一枚微型胶卷,将它放入了旁边另一台更为隐蔽的小型焚烧器中。
这才是真正的报告副本,上面记载着所有被篡改的日志、伪造的证据链,以及那句他永远不会录入任何官方系统的结论:“当规则成为武器,清白者必须比罪人更懂如何犯罪。”火光即将熄灭的前一秒,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你说我是棋子?好啊,这一次,我把整个棋盘都烧了。在这些灰烬里,只准我一个人站着。”窗外,连绵的夜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东方天际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旧的秩序,已经被彻底埋进了昨天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