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温柔陷阱”未能奏效,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在赵江河这里激起任何他们期待的涟漪。这反而让轻机集团内部,尤其是钱向前一伙人,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意识到,赵江河这个年轻人,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摆布,其背后的周启明,更是态度不明,深不可测。常规的拉拢、试探、威胁乃至色诱都已失效,恐慌之下,他们开始考虑更极端、也更冒险的手段。
赵江河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进一步变化。钱向前不再试图与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甚至在委里偶尔碰面,也眼神躲闪,匆匆避开。这种“安静”,反而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知道,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在暗中酝酿着更大的动作。
果然,没过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了门。
这天上午,赵江河正在审核一份文件,陈处长脸色凝重地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江河,你先看看这个。”陈处长将一封打印出来的匿名举报信推到他面前。
赵江河心中咯噔一下,拿起信快速浏览。举报信内容不长,但措辞尖锐,直指他赵江河三大“罪状”:
一、生活作风不正: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尤其与省报女记者顾曼未婚同居,影响恶劣。
二、利用职权收受礼金:借试点工作之机,接受轻机集团等企业吃请和礼品(信中甚至提到了那次与林薇吃饭的餐馆名字,但扭曲为赵江河主动索要好处)。
三、挟私报复:因在龙峰钢厂工作时与个别领导有旧怨,此次借审计之机,故意引导审计组针对轻机集团,打击报复。
信的末尾,还“义正辞严”地写道:“如此道德败坏、以权谋私之徒,岂能担任省国资委重要岗位干部?恳请组织严肃查处!”
一股寒意瞬间从赵江河的脚底窜上头顶。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一手“釜底抽薪”极其恶毒!不仅凭空捏造事实,污蔑他个人品德,更试图将他揭露“红星厂”问题的行为扭曲为个人恩怨驱动的打击报复,从而从根本上否定审计的正当性,将他和周启明置于极其被动的境地!
“处长,这完全是诬告!”赵江河抬起头,眼神锐利,语气却保持着克制,“我与顾曼记者是正常恋爱关系,双方单位不少同事都知道,正准备谈婚论嫁,何来‘不正当关系’?接受吃请更是子虚乌有,那次是轻机集团的林薇主动约我,谈论工作,并且是我个人结的账,有餐馆发票为证!至于挟私报复,我在钢厂八年,与厂领导或许有过工作分歧,但绝无私怨,更不可能因此影响审计这种严肃的工作!这是有人在做垂死挣扎,恶意中伤!”
陈处长看着他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以及眼神中的坦荡和愤怒,心中已有判断。他沉吟道:“江河,你的为人,处里是了解的,周主任也是信任的。但这种匿名信,按照规定,必须启动初步核实程序。委纪检组很快会找你谈话,你要有心理准备,如实说明情况就好。”
“我明白,身正不怕影子斜。”赵江河挺直腰板,“我接受组织任何调查!”
果然,下午委纪检组就正式通知赵江河前去谈话。谈话在一个小会议室进行,气氛严肃。纪检组的同志出示了那封匿名信,要求赵江河就信中反映的问题逐一做出说明。
赵江河早有准备。他冷静地将自己与顾曼相识、相恋的过程,以及双方单位同事可作证的情况做了说明,并表示随时可以提供相关证明。对于所谓的“收受礼金”,他详细说明了与林薇见面的前因后果,并当场出示了保留的餐馆消费发票(这是他长期养成的工作习惯,涉及与企业人员非公务接触,都会保留凭证)。至于“挟私报复”,他坦然陈述了在龙峰钢厂的工作经历,承认有过工作争论,但强调那都是出于公心,并列举了离厂后与多位厂领导保持正常工作联系的事实。
他的陈述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态度不卑不亢。纪检组的同志认真记录着,偶尔提出一些细节性问题,赵江河都给予了合理解答。
谈话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负责谈话的纪检组副组长合上笔记本,看着赵江河,语气缓和了一些:“赵江河同志,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组织上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请你相信组织,回去后正常工作,不要有思想包袱。”
“谢谢组织,我一定积极配合调查,并继续做好本职工作。”赵江河平静地回应。
从纪检组出来,赵江河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纪检组的初步核实大概率会还他清白。但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产生,委里肯定会有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这本身就是对方的目的之一——搞臭他,让他疲于应付,无法再专注于“红星厂”的案子,甚至动摇周启明对他的信任。
他回到办公室,明显感觉到同事们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孙哲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江河,没事吧?肯定是那帮王八蛋搞的鬼!”王老师则只是从眼镜上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姐给他倒了杯热水,眼神里有关切。
赵江河对大家笑了笑,什么也没解释,坐下继续工作。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唯有以不变应万变,用行动证明自己。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顾曼,怕她担心。但顾曼还是从省报同事那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晚上打电话过来,语气焦急。
“江河,我听说……有人写你匿名信?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江河心中温暖,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安慰道:“别担心,清者自清,组织会查清楚的。就是连累你也被非议了。”
顾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坚定地说:“我不怕!我们正大光明谈恋爱,怕什么!你更要稳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她的信任和支持,如同定海神针,让赵江河心中最后一丝烦躁也烟消云散。
然而,对方的攻击并未停止。匿名信事件后没过两天,又一个麻烦接踵而至。
龙峰钢厂那边,那位曾与赵江河有过节的、已升任副厂长的老马,突然在接受一家行业媒体采访时,看似无意地提及:“我们厂有些年轻干部,心气高是好事,但也不能为了往上爬就不顾老厂的情谊,甚至抓住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大做文章,影响企业的稳定和发展……”这番话虽未点名,但指向性非常明显,暗指赵江河“忘恩负义”、“踩着老东家向上爬”。
这篇报道很快在行业内小范围传播开来,与之前的匿名信形成了“呼应”,进一步坐实了赵江河“挟私报复”的“罪名”,试图在舆论上将他孤立起来。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明枪暗箭,赵江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方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不仅要让他丢官罢职,还要让他身败名裂!他晚上回到宿舍,看着窗外省城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反腐的道路,竟然如此艰难险恶,每一步都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但他没有退缩。他想起了周启明沉稳的目光,想起了顾曼无条件的信任,想起了自己初入国资委时的初心。如果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还谈什么担当大任?还谈什么守护国有资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加细致地梳理手头掌握的所有关于“红星厂”和“四海贸易”的线索。他知道,唯有尽快找到确凿的铁证,将蛀虫绳之以法,才能真正粉碎这一切污蔑和攻击,也才能真正证明自己的清白和价值。
他将老马的那篇报道也作为对方狗急跳墙的证据之一,记录在案。同时,他更加关注审计组的进展。他从机要员小郑那里得知,审计组似乎已经盯上了轻机集团与“四海贸易”之间几笔异常的资金往来,并且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方那个沿海城市进行外调。
决战的气息,越来越浓了。赵江河像一名潜伏在战壕里的士兵,擦亮了手中的刺刀,目光紧紧盯着敌人的阵地,等待着总攻信号发出的那一刻。他知道,周启明一定也在运筹帷幄,这场反腐大戏的高潮,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