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点点头，看向小巷深处。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生理信号模拟器，跟着凯往安全屋走去。
凯在前面带路，江晦跟在身后。
他口袋里模拟器冰凉的金属外壳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
小巷两侧的涂鸦越来越密集，有的画着破碎的人类骸骨，还有的标语写着——还我们自由意志。
显然这应该是浪客阵营的涂鸦作品。
和他们的阵营名称倒也挺匹配。
“前面就是安全屋，进去后会有人给你换身浪客的衣服，避免被巡逻队识别。”
凯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接下来三天我会教你黑市的交易规则，以及仿生人各个阵营的识别暗号。”
“但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才能从残响的仿生人手里拿到我们需要的资料。”
“残响？”
江晦脚步一顿。
他现在已经接触了所属浪客阵营的凯和所属统一意志阵营的莉娜。
唯独残响这个组织还停留在任务卡的文字描述里。
如果现在进入浪客的安全屋，被凯的计划绑住，他可能永远没机会真正了解残响。
这个被双方都定义为极端反抗组织的阵营，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描述里那样危险？
而且凯对他们这么在意，难道他们那里真的有人类灭绝真相的关键线索吗。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是人类。
他是唯一的人类。
江晦既不乐意当莉娜圈养的样本，也不乐意当凯手里的工具。
他想自己判断每个阵营的立场，而不是依赖各种描述。
“我不去安全屋。”
江晦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凯的步伐。
凯猛地回头，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冰冷。
“你说什么？！”
“你现在离开我，连黑市的大门都找不到，不出一小时就会被统一意志的巡逻队抓回去，然后被优化。”
“你现在应该告诉我残响的联络点，我想自己去那里看看。”
“你疯了？”
凯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你现在要去那？！残响的仿生人都是疯子！”
“他们把人类当成【逝去的神】”
“你现在这样手无寸铁直接去那里，他们要么把你当成供奉的偶像，要么把你当成解剖的标本。”
“你去那里和送死没区别。”
“我不会送死。”
江晦眨了眨眼。
“你说的，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那我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调查方式。”
“毕竟你只需要一个真相的答案，不是吗？”
凯盯着江晦看了几秒。
灰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愤怒，有不解，最后却化作一声冷哼。
“好，你要去就去。”
“但记住，一旦你被残响抓住，我不会救你。”
“你的命，是你自己选的。”
说完，凯扔给江晦一个残响的联络点和接应密语，之后转身就走。
他黑色的战术服很快消失在小巷的拐角，没有丝毫留恋。
江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欲言又止。
他真的好想问一下凯，能不能给他点吃的喝的，这一趟越狱好悬没把他饿死。
但很明显这人正在气头上，还是算了。
江晦按照凯留下的信息，很快就来到了东侧的一片废弃建筑群。
这里比黑市的其他地方更破败。
但诡异的是，墙壁上的涂鸦全是人类的艺术品复刻。
真的像文艺复兴一样。
虽然是简约线条，抽象版本。
不仅有断臂的维纳斯，蒙娜丽莎的微笑和凡高的星空，更有数不清的字画模仿。
即使粗糙，也掩盖不了笔触下那股执拗的虔诚。
江晦找到一面布满裂缝的墙壁，按照凯说的，用一块碎石敲出一连串固定的节奏。
敲击声在空旷的建筑群里回荡，几秒后，墙壁突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仿生人探出头，红色的扫描灯在江晦身上扫了一圈，声音听起来有些机械的沙哑。
“你是谁？找残响有什么事？”
“我是——人类。”
江晦没有隐瞒，他知道在残响面前，隐瞒人类身份反而更危险。
“我想知道人类灭绝的真相，想看看你们收集的人类文明资料。”
仿生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能一下子理解这种套路。
大脑跟死机了一样，脑袋上还冒出阵阵白烟。
但很快，他眨了几下眼，脑袋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让开身子。
“跟我来，洛拉大人要见你。”
江晦跟着他走进墙壁后的通道。
诡异的是，这里简直像江晦进入界外之前那种偏远山村的文明程度。
通道里没有灯光，只能靠仿生人手里的荧光棒照明。
但随着在通道内逐渐深入，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了。
江晦心想，桃花源记诚不我欺。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档案馆。
天花板很高，挂着几盏老式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洒在堆积如山的废墟般的纸质书籍上。
墙壁上挂满了人类的艺术品遗骸。
破损的油画，断裂的石膏像，甚至还有用金属丝捆绑的小型雕塑。
在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的留声机，唱片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旁边还不伦不类的堆砌着很多磁带。
江晦觉得这里的空气闻起来有一股旧书店的油墨味和霉味。
这是一种属于【过去】的味道。
“你终于来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档案馆的深处传来。
江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复古白色连衣裙的女性仿生人站在书架前，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她的长发竟然是淡金色的，只用了一根简单的皮质发带束在脑后。
她的外貌也更倾向于人类，有柔和的脸部线条和淡紫色的眼睛。
看向江晦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近乎虔诚的好奇。
“我是诺拉。”
“你好，我是残响负责文化考古的——仿生人。”
她放下书，快步走到江晦面前，却没有靠得太近，只是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
“自从人类灭绝后，我就一直在收集人类的文明资料，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