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尔博士?”
一个船员注意到他,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明显的焦虑。
“船长请您过去一趟——b-12的霍赫伯格男爵夫人出事了,船长希望您能从科学角度提供些专业意见。”
江晦点点头,顺势关上房门,跟着船员往b-12走去。
他沿途能看到不少头等舱乘客扒着门缝往外看,眼神里满是恐慌,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
“听说男爵夫人死了?怎么死的?”
“刚才那尖叫太吓人了……不会是雾里有什么东西吧?”
“我昨晚听到通风口有声音!该不会是……”
船员们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厉声呵斥。
“别乱说!只是意外!”。
但恐慌早已像甲板上的浓雾,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b-12套房门口围着几个船员,船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
他看到江晦来,立刻迎上来。
“莫雷尔博士,您可来了!您是神经科学的权威,帮我们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被现场的景象吓得不轻。
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枉自己看了那么多血浆片。
江晦深吸一口气,跟着船长走进套房。
随后一股混杂着甜腻腐臭和海水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刺得他鼻腔发酸。
这些气味闻起来既像腐烂的水果,又像那种很久没有擦洗的生锈的金属。
而那些腥气,和他第一天在甲板上闻到的雾里面的气息一模一样。
和他想象中的血浆片画面不同,房间里没有四处喷溅的血液,也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连家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被推倒或是破坏。
而死者霍赫伯格男爵夫人正躺在卧室的床上。
她穿着精致的丝绸睡裙,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脸上凝固着一种诡异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事物。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的两个眼窝空空荡荡,边缘异常平滑,没有丝毫血肉模糊的痕迹。
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精准的工具完整移除,连一丝多余的组织都没留下。
“博士,您看……”
船长的声音发颤,指着男爵夫人的眼窝。
“我们进来的时候检查过,房间里没有任何外力挣扎的痕迹,门窗都是锁死的,这……这根本不像凶杀!”
江晦深呼吸,恢复镇定,走到床边,俯身仔细观察。
因为他此刻的身份是一个严谨的学者,所以他没有立刻触碰尸体,避免留下什么破绽。
江晦注意到男爵夫人的皮肤泛着一种淡淡的青灰色,而指甲缝里藏着一些黑色的淤泥。
她的眼窝边缘虽然平滑,但隐约能够见到极细的类似于神经剥离的痕迹,这绝不是普通凶器能做到的。
更像是某种——超越常规认知的精准操作。
“船长,这绝非普通凶杀。”
江晦直起身,温和却坚定的说,声音里有着让人不自觉就会信服的学者特有的专业性。
“您看夫人的眼窝——边缘没有撕裂伤,神经和血管的断口异常整齐。”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解剖技术,甚至可能用到特殊的神经阻断剂,才能让她在几乎毫无痛苦的情况下……失去眼睛。”
毕竟这位夫人是笑着死的,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感受不到眼球被剥离的痛苦。
江晦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刻意避开超自然的猜测,将方向引向自己熟悉的领域。
“我怀疑这可能与某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有关——”
江晦已经开始信口胡诌了。
“比如急性神经毒素发作,导致肌肉僵硬,表情异常,同时引发幻觉。”
“至于眼窝的损伤……或许是毒素导致的组织异常脱落?当然,这只是初步推测,需要进一步研究样本才能确认。”
既然船长找他来,肯定是不希望他把话题引到迷信的说法上,毕竟恐惧往往来自于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臆测。
而处于恐慌中的人群,则是最恐怖的具有混乱力量的罪恶发酵之地。
自己如果能以“研究疾病”为由获取现场样本,就能更深入地接触到凶案背后的秘密。
船长显然被“神经系统疾病”的说法安抚了一些,脸色稍缓。
“那……博士能帮我们做进一步研究吗?毕竟您是这方面的权威,要是能找到病因,也能安抚其他乘客的情绪。”
“当然。”
江晦点头应下。
男爵夫人的死,绝对和那些“窥视者”有关。
现场的痕迹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凶手绝非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走出b-12套房时,走廊里的恐慌依旧没消散。
江晦看到莉莉安正扶着艾拉往房间走,艾拉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眼神里满是恐惧。
她看到江晦时,下意识往莉莉安身后缩了缩,手腕上的淤痕在晨光下隐约可见。
艾拉的反应,似乎在暗示她知道些什么?
他没上前追问,只是对着两人温和颔首,转身往b-07走去。
经此一事,没有人有心情去餐厅吃饭,他也一样。
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房间是这艘轮船里最安全的安全屋。
江晦回到b-07时,身上还残留着凶案现场那股甜腻,腐臭,咸腥的味道。
他反手锁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大脑清除掉刚刚看见的那些诡异的东西,让自己的理智从中抽离。
时间不多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解开公文包的密码,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
之前他猜过实验成功日期或者是编号组合,都差最后一步。
显然他应该是遗漏了莫雷尔记忆里更核心的节点。
他走到书桌前,脑海里不自觉开始回放着凶案现场的细节。
突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江晦心头。
1905年9月28日,巴黎实验室的凌晨,“他”第一次用自制设备记录下家猫的脑波信号,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像活着的藤蔓。
那是他意识研究的起点,比任何后续实验都更让他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