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过去？去哪里？去他身边？
他抱着抱枕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身体本能地想要退缩，但脑海里却回荡着那句“除了我”，以及系统777激动地“上啊宿主！机会来了！”的鼓噪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样，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地，朝着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源头走去。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阎骁周围仿佛有一个独立的气场，将喧嚣与嘈杂都隔绝在外。
凌月走到他座位旁边，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屏幕，也不敢看人。
“抬头。”阎骁他说道。
凌月僵硬地抬起头，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那块巨大的、显示着游戏结算画面的屏幕上。
华丽的战绩，刺眼的“mVp”标志，无一不在彰显着其主人的强大。
“看得懂？”
阎骁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凌月老实地摇头，声音细弱：
“……看不懂。”
“想学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凌月愣住了。
学？学打游戏？
学这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吗？好像也谈不上。
但……如果学会了，是不是就能稍微理解一点他在做什么？
是不是……就能找到一点点，自己存在于这里的、除了“被圈养”之外的意义？
看着他呆呆的样子，阎骁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直接伸手，从旁边拉过一张闲置的、带着滚轮的电竞椅，放在了自己座位的旁边，几乎是紧挨着。
“坐。”
凌月看着那张椅子，又看了看阎骁近在咫尺的侧脸，心跳如擂鼓。
他最终还是慢吞吞地坐了下去。
椅子很宽大，他坐进去更显得娇小。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热，以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阎骁没有看他，直接退出了结算界面，点开了单排匹配。
“看着我操作。”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凌月，戴上了耳机，进入了游戏。
凌月懵了。
这就……开始学了？
他看着阎骁那双骨节分明、在键盘鼠标上飞舞出残影的手，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再次选定的、杀气腾腾的“影刃”，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
他该看什么？看手？看屏幕？看哪个技能？
他完全不得要领。
阎骁的游戏风格极具侵略性。
他从一级开始就入侵对方野区，精准的计算和恐怖的操作打得对方打野毫无还手之力。
屏幕上的击杀提示几乎不曾间断。
凌月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屏幕上的角色晃来晃去，技能光效乱飞，除了能看出阎骁在不断地杀人之外，他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反而因为靠得太近，那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和耳机里隐约传来的、阎骁偶尔冷静报点的低沉嗓音，让他神经紧绷。
一局游戏在阎骁的carry下很快结束。依旧是华丽的mVp数据。
阎骁摘下耳机，侧过头，看向身边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的“学徒”。
“看懂了多少？”他问。
凌月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没，没看懂。”
他以为会听到嘲讽，或者不耐烦的驱赶。
然而，阎骁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落在他的发顶，让他头皮发麻。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阎骁似乎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别的什么。
“笨。”
只有一个字。
凌月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股混合着羞耻和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笨，可是……
“手。”
阎骁突然又说。
凌月茫然地抬起头。
“伸出来。”
阎骁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凌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迟疑地、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像是精心保养过的艺术品，与这个充满金属和科技感的电竞世界格格不入。
阎骁的目光落在那只伸过来的手上，眸色暗沉。
他没有触碰，只是看着，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键盘。
“记住，”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导师”的冷酷，“q，闪现。w，惩戒。E，追踪标记。R，终极猎杀。F1到F4，物品栏。”
他语速不快，但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强行将几个最关键的按键和其对应的技能名称塞给了凌月。
凌月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凭着本能，努力地去记忆那几个陌生的词汇和按键位置。
qwR……闪现惩戒……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记不住，就看着。”
阎骁最后说道，然后不再看他，径直开始了下一局游戏。
凌月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收回来也不是，放着也不是。
他看着阎骁再次投入战斗的侧影，又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键盘，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了他。
他果然……太笨了。
他默默地收回手，蜷缩在椅子里，这一次，他尝试着按照阎骁说的，去“看”。
虽然依旧看不懂那些技能的时机、走位的精妙、大局观的判断，但他开始努力地将屏幕上“影刃”的动作，与阎骁刚才报出的那几个按键名称对应起来。
当“影刃”突然瞬间移动一段距离时，他会在心里默念“q……闪现？”
当“影刃”脚下出现一个特殊的印记时，他会想“E……标记？”
当“影刃”以一种华丽的姿态突进并秒杀对手时，他会猜测“R……猎杀？”
他像是在解读一本无字天书，用自己的笨办法，一点点地、艰难地摸索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努力“学习”的时候，他身边那位“导师”，虽然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屏幕上，操作依旧行云流水，杀伐果断，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