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药庐的檐角掠过,吹动了我袖口的一缕布条。那枚淡金结晶已经不在案上,她终究还是收下了。三天后子时,后山断崖,没有退路。
但在这之前,有些事必须了结。
我转身离开梧桐树影,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贴着青砖滑行。祖祠偏殿在府北,守卫比往常多了两班轮哨,换岗时间却仍是丑时初刻——三年前父亲巡查时的习惯,他们至今未改。
肋下的玉匣微凉,取出那片伪混元体残片贴在胸口时,皮肤泛起一阵隐痛。这不是真正的血脉共鸣,而是以伐天本源模拟出的灵压波动。禁制感应到熟悉的气息,第一道光纹悄然熄灭。
第二道是符阵封锁,需三滴嫡系精血才能开启。我冷笑一声,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阵眼上。血珠滚落的瞬间,符文微微震颤,竟未触发警报。这具伪混元体的血液里藏着一丝劫气,与姬家长老修炼所用的丹药同源,骗过了阵法的辨别机制。
第三道是灵符锁芯,嵌在门内深处,一旦强行破解便会惊动全府护阵。我闭目凝神,一缕伐天本源自眉心渗出,顺着指尖缓缓注入锁孔。没有声响,没有灵光,只有极细微的一声“咔”,像是枯枝断裂。
门开了。
密室内部如旧,七排药架整齐排列,中央丹炉尚有余温。我在最上层找到了标着“九转凝神丹”的玉瓶,拔开塞子嗅了一下,药香沉稳,略带苦意——正是长老们每日晨修前服用的那一味。
袖中暗囊早已备好,我将瓶中药丸尽数倒入,再把另一瓶狂暴散灌入其中。这药方来自黑市一个垂死的药师,说是能激发潜能,实则会让灵力失控逆行,短时间内使人陷入癫狂却不留痕迹。最适合今日。
刚要收手,忽然察觉脚边地面略有松动。低头一看,一块地砖边缘微微翘起,缝隙间透出半寸铁皮。我蹲下身,用指甲轻轻掀开,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只看了两行,我就明白了。
有人先来过。
而且留下的是警告:**“寒天已知密室有变,设伏东廊。”**
字迹潦草,墨色未干,显然是仓促写下。我不知是谁放的,也不关心。重要的是,这个消息本身,就是机会。
我将纸条原样塞回,起身退出密室,反手封好禁制。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连衣角都没沾上灰尘。
刚绕出偏殿回廊,一股阴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姬寒天站在月光下,左臂血晶泛着幽红,六臂魔像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他身上缠着绷带,有些地方还渗着血,显然昨夜那一战让他伤得不轻。
“你……动了丹药?”他声音嘶哑,眼里满是杀意。
我没答话,只是稍稍侧身,让夜风吹起半幅衣角,在空中飘了一下。
他立刻扑了过来。
我顺势跃上屋脊,足尖一点瓦片,身形如燕掠空。落地时故意甩出一块染血的布条,扔进远处花丛。他果然追了过去。
就在此时,丹房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一名长老冲了出来,双眼赤红,手中长剑乱舞,口中怒吼:“谁敢拦我!我要斩尽杀绝!”紧接着又是两道身影破门而出,皆是平日德高望重之人,此刻却状若疯魔,见人就砍。
姬寒天刚拨开花丛中的布条,发现是假的,回头便撞上了这三人。
他怒吼一声,挥臂迎敌,血晶爆发出刺目光芒。可他尚未痊愈,动作迟缓了一瞬。一名长老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口,另一人剑锋横扫,削断他右腿筋脉。第三人更狠,直接掐住他喉咙将他按在地上。
“叛族之徒!”那长老咆哮着,手指猛地插入姬寒天肩窝,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惨叫划破夜空。
我没有靠近,也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立在主殿飞檐之上,看着这场自相残杀。
又一名长老加入战团,五人混战在一起。火光开始蔓延,不知是谁打翻了油灯,火焰顺着窗纸烧上梁柱。仆从四散奔逃,护卫试图阻拦,却被暴走的强者随手击毙。
整个姬家陷入混乱。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声响。燕九霄带着城卫军来了。
他们破墙而入,看到的是一片炼狱景象:尸体横陈,血流成渠,几位长老仍在互相厮杀,完全失去理智。而姬寒天躺在长廊尽头,四肢扭曲,胸前塌陷,只剩一口气吊着,眼看活不成。
燕九霄抬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
我从屋檐跃下,落在主殿门前的石阶上,掸了掸肩头的灰烬。
“燕城主来得正好。”我说,“收尸吧。”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扫过地上破碎的玉瓶、洒落的药粉、以及那些仍在抽搐的身影。最终,他的目光停在姬寒天残破的躯体上。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他问。
我没回答。
心念之中,系统无声流转:**“本源积满十缕,伐天道基可凝。”**
远处火势渐大,一名护卫拖着受伤的同伴跌倒在地,那人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断刀。刀刃朝上,映着火光,照出我站在台阶上的影子。
影子不动,像一座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