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产品交流会的人潮比集市还密,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裹着各种蔬果的香味飘过来 —— 黄瓜的清苦、豆角的淡腥、苹果的甜香,混在一起有点杂,却透着活泛的烟火气。陆柒柒正帮着来问价的大妈装番茄,指尖沾着番茄皮的薄汁,凉丝丝的,刚要擦,就听见身后传来个温和的声音:“柒柒同志,忙吗?”
她回头,看见顾衍站在摊位旁,没穿军装,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土布褂子,领口缝着颗黑纽扣,磨得发亮。他手里攥着个灰布包,包角有点毛边,是部队发的那种帆布包,揣在怀里焐得热乎,递过来时能感觉到温度透过布面传过来,像医院里暖过的药瓶。
“顾同志?你咋来了?” 陆柒柒愣了愣,手里的番茄差点掉在竹篮里。竹篮的篾条糙手,蹭在掌心有点痒,她赶紧稳住,把番茄放进篮子,“是来逛交流会的吗?”
顾衍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比穿军装时多了点温和:“路过,听说你在这参展,过来看看。” 他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张绿色的军粮票,印着 “伍斤” 的字样,边缘有点卷,是刚从粮本上撕下来的,“这粮票你拿着,现在粮食紧,买粮要凭票,你家人口多,用得上。”
陆柒柒盯着粮票,突然想起前世在医院的冬天 —— 王姨从食堂领了饭票,也是这样绿色的,攥在手里暖乎乎的,塞给她说 “柒柒长身体,多吃点,别饿着”。那时候饭票金贵,王姨总把自己的省下来给她,她攥着粮票,指尖有点发颤,对着空气小声说:“王姨,你看,他给我粮票了,跟你以前给我的饭票一样,绿色的,还暖着,是不是也怕我饿呀?”
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顾衍还以为她在犹豫,又说:“拿着吧,我在部队管饭,粮票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
“我不能要你的粮票……” 陆柒柒赶紧推回去,“你在部队也需要,我家还有粮票,够吃的。”
“拿着吧,” 顾衍把粮票塞进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热得她赶紧缩回手,“就当是谢谢你帮我娘指路,不然我战友还得瞎找。” 他转移话题,指着摊位上的番茄,“你这番茄长得真好,比我在部队种的强多了。我们部队后院有块菜地,我种的番茄总裂果,不知道咋回事,回头你教教我呗?”
陆柒柒点头,心里的慌劲才下去点:“裂果可能是浇水太急了,要早晨或傍晚浇,别正午浇,水太凉会激着。像医院里给病人喂水,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得温乎着才好。” 她又对着空气补了句,“王姨,你说是不是?浇水跟喂水一样,得讲究时候。”
顾衍听得认真,还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是部队发的那种练习本,撕了张纸,用铅笔记录:“早晨浇,傍晚浇,避开正午…… 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比如施肥?”
“施肥用农家肥就行,别用太多,会烧根。” 陆柒柒蹲下来,指着番茄藤的根须,“你看,这根须要是发黑,就是肥多了,得浇点清水冲淡。像医院里病人吃药,剂量多了会中毒,得按分量来。”
两人正聊着,交流会的主持人举着话筒走过来,是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声音洪亮:“各位参展商注意了!现在统计‘最佳农产品’票数,陆柒柒同志的番茄和玉米票数最高,获得‘最佳农产品’称号,颁发奖状一张!”
陆柒柒愣了,手里的粮票差点掉在地上。她没想到还能得奖状,前世在医院得手工奖时,也是这样突然,王姨比她还激动,抱着她哭。她对着空气说:“王姨,我又得奖状了!跟在医院得手工奖一样,是不是你在帮我呀?”
顾衍拍了拍她的肩膀:“恭喜你,柒柒同志,实至名归。”
主持人把奖状递过来,是红色的硬纸片,印着金色的字,边缘有点毛糙。陆柒柒接过,指尖蹭过 “最佳农产品” 几个字,突然想起医院的手工奖也是红色的,她笑着说:“谢谢主持人,也谢谢顾同志,要是你没来,我可能都忘了统计票数了。”
顾衍笑了:“跟我客气啥,以后有机会,我还想请你去部队教大家种番茄呢。”
陆柒柒点头:“好啊,等你有空,我就去,像去医院教病友折千纸鹤一样,肯定能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