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比往日更刺鼻了些。林默看着苏清璇发来的那条信息——“林默,我爸说了,这次,苏氏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一切,靠你自己。”——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在他心上,却也像一盆冰水,将他从自责与混乱中彻底浇醒。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缓缓放在床边。苏父的愤怒和划清界限,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位骄傲的长辈,能给出“挺过去就同意”的承诺,已是意外之喜,也变相地堵死了他寻求外部援助的捷径。现在,他真正是背水一战,所有的希望,都必须也只能寄托于自身。
“舆论……调查……”林默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当前的死局在于,舆论的发酵助长了调查的压力,而调查的进行又反过来为舆论提供了“实锤”的错觉。要破局,必须双管齐下:其一,扭转舆论风向,至少是中和掉那些最恶意的攻击;其二,在配合组织调查、证明自身清白的同时,必须主动出击,深挖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赵东升!此人行事如此狠辣,绝不可能干干净净,只要能找到他违法违纪的确凿证据,不仅能转移焦点,更能从根本上瓦解这次阴谋。
就在林默凝神思考,如何调动自己手中有限资源去布局时,一个来自中东地区的越洋电话,打了进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林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接通。
“二叔?”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洪亮而带着关切的声音,正是常年在中东从事能源贸易、人脉广阔的林默二叔,林耀东:“小默,国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怎么回事?搞得满城风雨!”
林默心中一暖,苦笑着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林耀东听完,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果决:“行了,你小子别硬扛着。这事,二叔帮你想想办法。你安心养伤,等我消息。”
不等林默多说,林耀东就挂断了电话。他站在迪拜奢华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视着远处的波斯湾,眼神锐利。他随即翻出一个珍藏已久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哟,林小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舍得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
“张老,”林耀东语气恭敬,却也不绕弯子,“您老人家一直惦记的那几件,从西域流出去,后来辗转到我手上的‘小玩意儿’……我记得您说过,那是堪比国宝,魂牵梦萦都想请它们回家的,对吧?”
电话那头的张老,声音瞬间严肃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耀东!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愿意……愿意让它们回来了?”
“对!”林耀东斩钉截铁,“我不但愿意让它们回来,还可以无偿捐献!分文不取!”
“无偿?!”张老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震惊和喜悦,“好!好啊!耀东,你这是做了件功在千秋的大好事!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违反原则纪律,你尽管提!老头子我尽力帮你办!”
林耀东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张老,我别无他求。只求您老,帮忙过问一件事。我有个亲侄子,叫林默,在龙建集团工作……”他将林默如何因抗台风负伤被提拔,又如何因私人关系被人恶意举报、陷入舆论漩涡乃至被停职调查的经过,简明扼要却又重点突出地讲述了一遍。
“……张老,我侄子的人品和能力,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现在是被人构陷,百口莫辩!组织调查是应该的,但不能让干活流血的人再流泪寒心啊!我只求您老,能在合适的时候,帮忙说一句公道话,别让小人得志,别让好干部蒙冤!”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足足半分钟,张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怒意:“林默?就是那个在台风里为了救工人差点没命的小伙子?原来他是你侄子?!你怎么不早说!”
不等林耀东回答,张老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这样的好苗子,也敢这么糟践!耀东,那几件国宝,你尽快安排送回!至于你侄子的事,你放心!这不光是你的家事,这关系到是非曲直,关系到我们用人导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而,林耀东的下一句话,让电话那头的张老彻底震撼了。
“张老,等等,”林耀东的声音异常郑重,“除了那几件西域文物,我手里……还有一件东西,我想一并捐了。”
“哦?还有什么?”张老饶有兴致。
“是十二生肖铜像之一的龙头。”林耀东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龙……龙头?!”张老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确定?!圆明园流失的那个龙头?!!”
“千真万确。我费了很大心力,才从一位欧洲藏家手中秘密购得,原本是想作为镇宅之宝的。”林耀东的语气带着一种决绝,“现在,我把它,连同那几件西域文物,一起无偿捐献给国家!只有一个条件——请务必确保我侄子林默得到公正对待!”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张老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冲击得一时无言。十二生肖兽首,是中华民族百年屈辱的象征,每一尊的回归都牵动着亿万国人的心。龙首,更是其中意义最为特殊、追寻多年未曾现世的重器!
良久,张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仿佛被点燃的激情,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急切:“耀东!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这……你这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龙头回归,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事情!你放心!你侄子林默,别说他是被冤枉的,就算他真有点小毛病,就冲你这份赤子之心和民族大义,只要不违反根本原则,我这张老脸,也一定保他无恙!他不仅是你侄子,就冲他之前的表现,现在加上你这层关系,那跟我亲孙子也没什么区别!这事我管定了!我立刻就去办!”
燕京,一处静谧而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大院书房内。
一位身着旧式中山装、精神矍铄的老人——张老,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圆明园龙首即将回归的消息,让他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张老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沉稳而极具分量:“我是张克艰。我了解了一下,你们龙建集团,有个叫林默的年轻同志。”
接电话的是龙建集团总部的一位核心领导,听到张老亲自过问,心中顿时一凛,连忙恭敬回应:“是的,张老,是有这么一位同志,目前是我们华东分局的干部。”
“嗯,”张老语气平和,但话语中的意味却重若千钧,“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在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保护国家财产和工人生命安全,这说明他心中有责任,有担当,党性是过硬的。带领团队拿下沙特百亿项目,这说明他有能力,有魄力,是能干实事、打硬仗的。这样的干部,是我们国有企业宝贵的财富。”
他话锋微微一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对于年轻干部,我们要严格要求,这是对的。但也要关心爱护,更要明辨是非,保护好他们的积极性和工作热情。绝不能让那些踏实干事、勇于担当的好同志,既流汗流血,还要蒙受不白之冤,最后冷了心!这对于我们的事业,是巨大的损失!”
集团领导听着张老这番既有高度肯定,又有明确指向性的话语,额头不禁渗出了细汗,他立刻表态:“是,是,张老您指示得对!我们一定认真核实情况,严格依法依规,但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干部!请您放心,我们立刻跟进处理!”
“好,我相信你们会妥善处理的。”张老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集团领导放下电话,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拿起内部电话,语气严肃地下达指令:“马上通知纪委和人事部门负责人,立刻到我办公室!立刻!关于华东分局林默同志的情况,我们需要重新进行深入、客观、公正的评估!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