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建集团华东分局,深红色的办公大楼在阳光下显得庄重而威严。然而,在这份平静之下,某些角落正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位于大楼八层,一间宽敞程度仅次于分局一把手、装修颇为考究的办公室内,第一分局党组书记赵东升,正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他面前坐着的是华东分局党组副书记,也是他在系统内经营多年的一位“老领导”,王副书记。
“王书记,这次人事调整,之前不是说……我这个第一分局的书记,无论是资历还是排名,接任空缺出来的副局长位置,希望都是最大的吗?”赵东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和不甘,手指无意识地在昂贵的红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怎么到头来,让一个刚提拔正科才一年多的毛头小子给顶了上去?他林默是立了功,受了伤,这我承认!但我们第一分局今年的产值和利润完成率,在整个华东大区也是名列前茅!我赵东升的能力,就真的不如一个躺在医院里的伤号?”
他今年五十二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角的皱纹和微微发福的身材,都昭示着他在这个系统内已经浸淫了大半辈子。眼看着距离副处级的门槛只有一步之遥,却在这关键时刻被人“截胡”,这让他如何能甘心?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失了面子,在一众下属和老朋友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王副书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激动的赵东升,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东升啊,稍安勿躁。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林默的提拔,虽然是破格,但并不仅仅是基于他这次受伤的英勇表现。他带领第三分局,尤其是拿下并快速推进沙特未来城那个百亿项目,这份眼光和魄力,上面是非常欣赏的。这次任命,是集团党组充分酝酿,甚至征求了市里相关领导意见后,集体研究决定的。市里张市长在几次会议上都点名表扬过他,认为他是年轻干部中敢于担当、善于攻坚的典型。”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但大局已定。你再等等,老周(指现任一位接近退休的副局长)还有老李,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到时候位置不就空出来了?我到时候再帮你争取。”
“再等等?”赵东升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声音陡然提高,又猛地意识到失态,强行压了下去,但脸上的肌肉却有些扭曲,“王书记,我今年五十二了!不是四十二!再等三年?到时候我就五十五了,就算上了副处,还能干几年?眼看着就要退二线了!我等不起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仕途即将走到尽头却未能更进一步的焦虑和恐慌。
王副书记看着他有些失态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加重了几分:“东升!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组织人事安排,有组织的考量和程序!急有什么用?”
赵东升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闪烁,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阴鸷:“王书记,我听说……他的任命还在公示期?”
王副书记闻言,脸色骤然一沉,目光锐利地看向赵东升:“公示期怎么了?东升,我警告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这个时候,安稳最重要!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也不要给我惹麻烦!”
他太了解赵东升这类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十年、身上不免沾染了些江湖习气的老干部了,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可能会采取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我能动什么歪心思?”赵东升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眼神却飘忽不定,“我就是觉得,年轻人提拔太快,难免根基不稳,说不定……就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呢?公示嘛,不就是让大家监督的吗?”
“胡闹!”王副书记低声呵斥,语气严厉,“林默是经过组织严格考察的干部!他的成绩和能力有目共睹!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我再说一遍,安安稳稳做好你自己的工作,等待机会!其他的,不要多想,更不要多做!我会再帮你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其他调整的可能。”
话已至此,赵东升知道从王副书记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支持,甚至得到了明确的警告。他脸上青白交加,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站起身:“我知道了,王书记,刚才是我太着急,说了些糊涂话。您别往心里去,我……我先回去了。”
看着赵东升有些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副书记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了解赵东升,这个人能力有,但心胸有时候略显狭隘,而且有时候为了目的,手段会有些过线。他只希望自己的警告能起到作用,不要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然而,从王副书记办公室出来的赵东升,脸上的谦恭和沮丧瞬间被阴沉取代。他快步走回自己在一分局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内心的不甘和怨愤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等?让我等到退二线?凭什么!”他低声嘶吼,一拳砸在窗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掏出手机,翻找一个号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他对着话筒,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喂,是我。给你个任务,去给我查一个人,龙建集团华东第三分局的党组书记、局长,刚被提拔为华东分局副局长的林默!对,就是他!给我仔细地查,翻个底朝天!重点查查他有没有什么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或者他家里人有没有借着他的名义做什么违规的事情!总之,只要是负面消息,哪怕是捕风捉影的,都给我挖出来!尽快给我结果!”
挂了电话,赵东升眼神阴鸷地盯着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林默……哼,公示期?我倒要看看,你这匹黑马,能不能干干净净地过了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