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清璇的通话结束后，林默毫无睡意。王副局长那句“上面的指示”和讳莫如深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必须弄清楚，这个“上面”到底是谁。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密笔记本电脑，接上安全的网络通道，开始调阅魔都市税务局公开的领导班子成员信息及其简要履历。网页在屏幕上逐条显示，他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过每一个名字和他们的升迁轨迹。
局长、党组书记……几位副局长的名字和分管领域一一掠过。忽然，他的鼠标停在了一个名字和履历上：
李副局长，党组成员，分管稽查局、政策法规处等工作。 履历：原浦东新区税务局党组书记、局长，三年前升任魔都市税务局副局长。
浦东新区！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的公司注册地、主要经营地和税务关系，正是在浦东新区！而三年前，正是这位李副局长从区局一把手升任市局副局长的关键时期！
时间、地点、职权，完全吻合！ 王副局长口中的“上面”，极有可能就是这位分管稽查局的李副局长！
“看来找到点线索了……”林默喃喃自语，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前倾。但紧接着，一个新的问题浮现出来：动机是什么？
这位李副局长，与张懂有什么关系？公开信息上看，两人籍贯不同，毕业院校、工作履历也毫无交集。一位是体制内步步高升的税务官员，一位是深耕商界的集团元老。他们之间，会存在什么样的联系，能让一位实权副局长甘冒风险，发出如此明确的指令？
是单纯的权力交换？张懂承诺在未来某些事情上给予李副局长或其关联方便利？还是存在更直接的、见不得光的金钱往来？如果是后者，那操作必然极其隐蔽，绝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
林默的眉头再次紧锁。找到了目标，却看不清连接目标的线。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仍然是猜测。
“到底是谁在中间牵线搭桥？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他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棘手。官商之间的这种隐秘勾连，往往是最难突破的一环。
“现在，只能等老五那边了……”林默叹了口气，将希望寄托在仍在魔都分公司财务部坚守的孙宇身上。希望张宇的急切，能让他露出更多的马脚。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桌上的加密通讯设备突然闪烁起提示灯，显示收到一条来自孙宇的信息。
林默精神一振，立刻点开。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默哥，有发现。张宇今天秘密会见了一个人，我设法拿到了他们遗漏的一份复印件残页，已加密发送至你的安全邮箱。务必小心查看。”
林默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立刻登录那个极少使用的安全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未读邮件。下载附件，输入复杂的解密密钥，一份扫描文件缓缓在屏幕上展开。
那是一份协议的最后一页的复印件，似乎是从一堆文件中不小心带出来又被匆忙塞回时卡在打印机里撕下的一角。页面不全，但关键信息赫然在目！
这是一份关于魔都分公司前身——“鑫科实业”股权收购事宜的补充协议！
收购方：苏氏集团（魔都分公司前身收购主体） 出售方：鑫科实业原股东代表 关键条款（在残页上可见）：“……鉴于上述情况，经双方友好协商一致，最终收购价格在原评估价基础上，上浮百分之三十（30%），作为对原管理层及技术团队离职的补偿及竞业限制的对价……” 签署栏： 收购方代表签字：何清源 （旁边盖有苏氏集团华东区的公章） 出售方代表签字：（部分缺失） 日期：（部分缺失，但大约是七八年前）
林默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签名上——何清源！
这个人他认识！现在是苏氏集团华东区的副经理，一个平时看起来低调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主要负责一些不太重要的政府关系和后勤事务。他竟然是当年收购案的代表签字人？！
而华东区的业务，当时正是由张懂直接分管的！何清源，毫无疑问是张懂的人！甚至可能就是张懂的白手套！
“上浮百分之三十……”林默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干得‘漂亮’啊！好一个‘友好协商’！好一个‘补偿和对价’！”
资产评估本身就可能存在水分，在此基础上再凭空上浮30%！这多出去的巨额资金，流向了哪里？真的是给了原股东和管理层吗？还是通过复杂的渠道，最终流回了张懂、何清源，甚至可能包括那位提供了“便利”的、当时还是浦东区税务局局长的李局长等人的口袋里？！
这份残页，虽然不完整，但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它直接指向了当年收购案可能存在的巨大黑幕，也解释了张懂为何如此恐惧旧账被翻，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孙宇！干得漂亮！”林默忍不住低声赞道，激动地一拳轻轻砸在桌面上。这份证据太关键了！虽然还不足以直接定罪，但已经指明了最直接的调查方向！
他立刻回复孙宇：“证据收到！至关重要！立刻销毁所有痕迹，绝对保证自身安全！继续留意张宇和何清源是否有接触！同时，想办法查一下当年支付这笔‘上浮款项’的最终资金流向，银行流水可能被做过手脚，但或许有蛛丝马迹！”
发送完毕，林默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