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家宴上的警告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涟漪久久未平。林默和苏清璇默契地选择了回避。日子在刻意的平静中滑过,仿佛一切真的步入了正轨。
苏清璇粘林默粘得更紧了。清晨,林默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微微一动,腰间便是一紧。苏清璇的手臂像藤蔓般缠绕着他,脸颊紧贴着他的后背,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林默轻轻转身,将她完全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微凉的额角。感受到他的气息和温度,苏清璇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像寻求庇护的雏鸟,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林默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我在”的承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甜蜜。林默心底那丝因“清雅”名字泛起的涟漪,被他刻意压向更深的地方。
苏清雅那边,似乎也风平浪静。国际医疗中心的工作确实繁重,她全身心投入,用专业和忙碌填补着内心的某个角落。与苏清璇的联系多了些日常的问候,姐妹间那道无形的冰墙似乎在缓慢消融。她甚至接受了林默通过苏清璇转交的一些最新医疗设备资料,公事公办地道了谢。生活看起来,正在朝着一个相对平和的方向发展。
转折点在一个暴雨将至的傍晚。
乌云低垂,气压闷得人喘不过气。苏清雅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清璇发来的晚餐邀约,后面还跟着一个俏皮的爱心表情。苏清雅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好,晚点见。”
她撑开伞,步入潮湿粘腻的暮色中。雨点开始零星砸落,带着泥土的气息。医院通往她公寓的路不算远,但有一段相对僻静。路灯昏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晕。苏清雅裹紧风衣,加快了步伐。
就在她走到一个车辆稀少的路口时,异变陡生!
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引擎的疯狂咆哮,毫无预兆地从侧后方撕裂雨幕!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如同脱缰的野兽,无视红灯,以骇人的速度直冲而来!
“小心——!” 远处似乎有人惊呼,但声音瞬间被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淹没。
苏清雅只来得及回头瞥见那吞噬一切的强光和瞬间逼近的巨大黑影,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的本能让她试图向后躲闪,但一切都太迟了。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苏清雅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起,伞脱手飞出,在空中无助地翻滚。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她重重地摔落在冰冷湿滑的路面上,刺骨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意识沉沦前,她似乎听到轮胎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辆肇事的车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消失在雨夜深处。
消息传到林默和苏清璇那里时,如同晴天霹雳。
“清雅姐…车祸…很严重…手术…”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脏。
苏清璇正在试戴林默送她的项链,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色“唰”地褪尽,手中的项链“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她猛地抬头看向林默,眼中是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恐。林默也瞬间僵住,脸色煞白,上一刻还沉浸在两人世界的温馨荡然无存,苏清雅苍白的脸和可怕的惨状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医院!快!” 林默的声音嘶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把抓起车钥匙,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苏清璇冰冷颤抖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指骨生疼。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家门,甚至忘了换鞋。
手术室外,红灯刺眼地亮着,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时间一分一秒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苏清璇的身体一直在无法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林默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用外套裹住她,大手不断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臂和后背,试图传递一丝暖意,但收效甚微。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呼吸急促,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乱如麻。苏清雅倒在雨中的画面和苏父那句“船毁人亡”的警告反复撕扯着他。
突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匆匆出来,手里拿着沾血的单据。这瞬间成了压垮苏清璇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划破了死寂。苏清璇猛地从林默怀里挣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扑向手术室的门,却被冰冷的金属无情阻挡。她顺着门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抠着门缝,仿佛这样就能离姐姐近一点。
“姐!你醒醒!你看着我!你不能有事!你不能丢下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汹涌决堤,精心打理的妆容糊了满脸,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我错了…姐…我真的错了…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不该说那些伤你的话…不该抢走…”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住,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林默心如刀绞,他立刻蹲下身,不顾她的挣扎,再次用力将她抱进怀里。这一次,他抱得极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力量支撑她摇摇欲坠的世界。他温热的唇急切地、带着安抚和心疼,不断地落在她泪湿的额角、颤抖的太阳穴、冰冷的耳廓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璇璇,别怕…清雅姐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吻去她脸上滚烫的泪水,咸涩的味道直抵心底,分不清是为了苏清雅,还是为了怀里崩溃的爱人。
苏清璇在他怀中剧烈地抽泣,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指甲几乎透过布料掐进他的皮肉里。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混乱而绝望:“林默…我只有姐姐了…她不能有事…不能…” 她的嘴唇颤抖着,寻求着某种确认和力量。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他低下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同样深重的恐惧,用力吻住了她冰冷的、颤抖的唇。这个吻不再是甜蜜的缠绵,而是两个溺水之人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抓住彼此的唯一浮木,充满了绝望的慰藉和孤注一掷的依靠。唇齿间是泪水的咸涩和彼此急促的呼吸。
然而,就在这紧密相拥、唇齿相依的时刻,林默的目光却不经意地再次掠过那扇象征着生死的手术室大门。苏清雅躺在血泊中的影像,以及她最后回复苏清璇信息时那个可能的、极淡的笑容,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强行构筑的平静堡垒。他抱着苏清璇的手臂收得更紧,吻得更深,仿佛要将她揉碎,也仿佛在拼命压制心底那因另一个女人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冰冷的走廊里,只有苏清璇压抑不住的恸哭和林默沉重的心跳声。表面看似恢复的宁静被彻底撕裂,一场由愧疚、恐惧、深爱以及潜藏心底的复杂情愫交织而成的风暴,已然在手术室门外,在这对相拥恋人看似密不可分的亲密之下,无声地酝酿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