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医院一年一度的实习生迎新大会，向来是院里的一件大事。礼堂里人头攒动，洋溢着青春的躁动和对未来的憧憬。
各科室的主任、资深教授们大多身着正装，在前排正襟危坐，形成一道威严的风景线。
顾魏今年原本是打定主意不掺和的，他手下已经有杜文俊这个得力又贴心的学生了，足够传承他的“刀法”和理念。
再加上他心脏术后仍在谨慎恢复期，刘主任的“减负”铁令犹在耳边，而且他今年大概率要准备副高职称的评定，需要静心准备的资料也不少。
种种考量之下，他学会了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最核心的事情上，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集体活动，能避则避。
所以，当全院上下都为迎新会忙碌时，顾医生却难得清闲。
他今天甚至没穿白大褂，一身简单的浅灰色休闲裤搭配白色针织衫，头发前不久刚修剪过，利落清爽，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
新配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些许锐气，添了几分书卷气。
这身打扮，再加上他原本就显年轻的清俊面容，混在人群里，确实像极了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他本想悄无声息地在后排找个角落度过这段时间，却没想到接到了顶头上司，华清医院消化外科刘主任的电话。
刘主任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亲切：“ 小顾啊，迎新会你得来露个面，坐后面也行。这帮新人可是未来的新鲜血液，咱们科室的发展离不开人才，你这位‘顾一刀’就是咱们最好的活招牌，得让他们看看榜样。”
主任亲自点名，顾魏无奈，只得掐着时间慢悠悠地晃进礼堂后排，找了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希望没人注意到他。
他刚落座，旁边空位就风风火火地坐下来一个男生，穿着崭新却略显皱巴的白大褂，别着醒目的实习生胸牌，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兴奋和一丝紧张。
男生显然是跑着进来的，喘了口气，一偏头看见旁边同样“低调”且“学生气”十足的顾魏，立刻生出一种“同是迟到沦落人”的亲切感。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熟络地搭话：“嘿，兄弟！你也刚来？这医院太大了，我跟导航都走迷糊了！你是哪个学校的？我浙大的，叫陆泽宇，定向消化外！哎，前面讲话的都是大佬吧？气氛好严肃啊……”
顾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侧头看向对方。男生眼神明亮，充满活力，完全把他当成了同类。
他张了张嘴，那句“我是这里的医生”在喉咙里滚了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然地打断这充满憧憬的“同学交流”。
陆泽宇见他不答，以为他内向，更加自来熟地畅想起来：“听说消化外的顾魏医生超神！技术一流，就是好像有点冷……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他组里学习，哪怕见识一下也好啊！哥们儿你哪个科的？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互相照应……”
听着这位一心向往自己、甚至对自己性格有所耳闻的实习生滔滔不绝，顾魏内心五味杂陈，尴尬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推了推眼镜，在昏暗光线下露出一个无奈又极淡的笑容。
正当他准备开口澄清这美妙的误会时，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礼堂：“……下面，有请我们医院消化外科的青年骨干，顾魏医生，作为优秀带教老师代表，上台与各位新同学分享一下临床学习的经验与心得。大家欢迎！”
一束追光“唰”地打向后排，精准地笼罩在那个穿着休闲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比台下许多实习生还要年轻的“顾医生”身上。
正准备继续畅想未来的陆泽宇，话语戛然而止，嘴巴半张着，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身边刚刚还被自己称为“兄弟”、并大肆倾诉崇拜之情的“实习生”。
顾魏在灯光聚焦和全场目光投来的瞬间，已恢复了平日工作时的平静淡然。
他无视身边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混合着极度震惊、恐慌和社死绝望的视线，从容地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角，仿佛只是起身去查个房一般自然。
在全场或好奇、或惊讶、或低笑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座椅间的过道，走向主席台。
聚光灯追随着他的身影，将那清隽挺拔的背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只留下原地石化的实习生陆泽宇，脸颊、耳朵乃至脖子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热度惊人。
他恨不得立刻缩进椅子底下，或者当场蒸发消失。整个礼堂仿佛都回荡着他内心无声的尖叫和哀嚎。
追光灯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将顾魏从后排角落的阴影里，一路牵引至灯火通明的主席台。他所经过的路径，两侧的实习生们纷纷投来好奇、惊讶，以及夹杂着些许窃窃私语的目光。
许多人都在努力将台上这位穿着休闲、气质清隽的年轻男子，与传说中那位技术精湛、性格清冷的“顾一刀”联系起来。
顾魏步履平稳，神情自若，仿佛只是从一间病房走向另一间病房。
他走到台中央，从容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调整了一下高度。金丝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沉稳而平静。
“各位同学，下午好。我是消化外科的顾魏。”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清冽而平稳，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瞬间压下了台下的细微骚动。
而此刻，在后排那个角落，实习生陆泽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血液全部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台上那个清晰冷静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他的羞耻心上。他恨不得把脸埋进膝盖里，或者原地表演一个隐身术。
周围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和笑意，让他如坐针毡。他脑海里疯狂回放着刚才自己那番“豪言壮语”，每一句都足以让他社会性死亡。
台上，顾魏的发言简洁而切中要害。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分享了几个关于临床实习初期如何快速适应、如何将理论知识与实践结合、以及最重要的工作态度的要点。
他的语言精炼，逻辑清晰，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每一句都透着实战派专家的干货和分量。
“……医学之路漫长而艰辛，希望各位能保持今日的初心与热情，多看、多问、多思考，更重要的是，时刻怀有对生命的敬畏和对职责的坚守。”
他最后总结道，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然后，似乎是不经意地，在那后排某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角落短暂地停留了零点一秒。
陆泽宇猛地一颤，感觉那目光像激光一样精准地击中了自己。
顾魏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没有人捕捉到。他对着台下微微颔首：“谢谢大家。”便将话筒递还给了主持人。
没有多余的废话，发言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夹杂着更多对这位年轻专家的好奇和敬佩。
顾魏走下台，却没有立刻回到那个令他“声名鹊起”的后排角落，而是被几位相熟的科室主任笑着拦在了过道边低声交谈起来。这无形中给了某个可怜的实习生一丝喘息的空间。
陆泽宇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前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猫着腰，以最快速度逃离了那个“社死”座位，窜到了更后方一个绝对隐蔽的、周围没人的空位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迎新会还在继续，但陆泽宇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职业生涯，甚至可能是人生最尴尬的一幕刚刚发生了，而对象，竟然是他最想追随的偶像。
他现在只祈祷，顾医生贵人多忘事，最好明天就完全不记得他这个冒失的“哥们儿”了。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迎新会终于在一片掌声中落下帷幕。
前排的主任、教授们纷纷起身，互相寒暄着陆续离场。后排的实习生们也如潮水般涌向出口，兴奋地讨论着刚刚的见闻和对未来实习生活的期待。
顾魏被刘主任拉着又和几位其他科室的负责人简短地聊了几句，等他终于脱身时，礼堂里已经变得空荡了许多。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角落，果然，那个叫陆泽宇的实习生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趁乱“逃之夭夭”了。
顾魏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摇了摇头，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理解那孩子的窘迫。他独自一人沿着过道缓步向外走去，刚走到礼堂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哟，顾老师，听说今天迎新会收获了一名‘铁杆粉丝’？还是以那种……别开生面的方式？”
顾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心内科的陈明医生正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灿烂笑容，显然是已经从某个渠道听说了刚才后排发生的“精彩一幕”。
顾魏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你很闲？”
“哎，别这么冷淡嘛！”陈明凑近两步，和他并肩往外走，挤眉弄眼地，“快跟我说说，被当成同期实习生搭讪的感觉怎么样？那小孩是不是还跟你畅谈人生理想了？比如……特别想当你的学生？”
顾魏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
陈明却不依不饶，跟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啧啧，顾医生这颜值，这气质，混进实习生里毫无违和感！看来以后咱们医院‘最年轻教授’的称号非你莫属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眼光不错啊，一眼就相中了咱们院的‘天花板’！”
“闭嘴。”顾魏终于忍不住，低声打断他，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热。被陈明这样调侃，饶是他再淡定，也有点招架不住。
“哈哈，害羞了？”陈明笑得更开心了，压低声音，“说真的，那孩子哪个学校的？看着挺有意思的。要是真分到你们科，你可别把人吓跑了。”
“浙大，叫陆泽宇。”顾魏下意识地回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记住了这个名字和学校。他顿了顿，补充道，“业务水平还不知道，但……勇气可嘉。”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陈明立刻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引得周围零星走过的实习生纷纷侧目。
两人正说着，走到了门诊大厅。顾魏一眼就看到，那个叫陆泽宇的男生正和几个同学站在一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陆泽宇一抬头，恰好与顾魏的目光撞个正着。
男生瞬间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僵住，脸“唰”地一下又红透了，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魏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无奈彻底化为了好笑。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像看到任何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一样，目光平静地滑过他，继续和陈明说着话，走向了电梯厅。
直到顾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陆泽宇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
旁边的同学好奇地捅了捅他：“泽宇，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刚才过去那个是消化外的顾医生吧？他好像看了你一眼？你认识？”
陆泽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干涩：“不、不认识！看错了！走吧走吧，赶紧去科室报到！”他几乎是拖着同学落荒而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接下来的实习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而那位顾医生……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啊？！
电梯里，陈明还在笑着打趣：“看来你的‘小粉丝’心理阴影面积不小啊。顾老师，以后带教的时候，对人家温柔点？”
顾魏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里，却闪过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兴味。
也许，今年的实习带教，不会像他预想的那么……无聊了。
迎新会的小插曲过后没两天，顾魏刚结束上午的门诊，正准备回办公室稍微休息一下，消化外科的刘主任就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惯常的和煦笑容。
“小顾，忙完了？”刘主任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顾魏起身给主任倒了杯水，“主任，您找我有事？”
刘主任接过水杯，没急着喝，而是看着顾魏，语气变得正式了些：“嗯，是关于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院里和科室里综合考虑了一下，想跟你沟通沟通。”
顾魏神色一凛，坐直了身体：“您说。”
“首先呢，是带教的事情。”刘主任笑了笑，“迎新会你也去了，效果不错，好多新人都对你印象深刻。”他这话里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但没明说，“科里讨论过了，今年还是给你挂个‘带教老师’的名头，毕竟你的业务能力和规范摆在那里，是年轻医生和实习生的榜样。但是，”
他话锋一转，重点来了：“具体的实习生，就不直接分配给你带了。小杜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一般的带教任务让他分担过去，你把握个大方向就行。”
顾魏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分配一两个新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科室帮他考虑得更周全。他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主任和科室体谅。”
“这第二件呢，是好事，也是重任。”刘主任身体前倾了些，声音压低了些，透着重视，“你副高职称的申报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这段时间，重心要往这上面倾斜，这是你个人发展的关键一步，绝对不能马虎。”
“我知道，一直在准备。”顾魏应道。
“还有更重要的，”刘主任脸上露出笑容，“咱们科室今年和德国海德堡大学医院有一个重要的学术合作项目，主要是关于消化道肿瘤微创治疗前沿技术的交流与联合研究。院里和科里经过反复商议，觉得无论从专业能力、语言水平还是未来发展潜力来看，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准备把这个项目交给你来主要负责跟进和对接。”
德国海德堡大学医院？这可是全球顶尖的医疗机构之一。顾魏的心跳微微加快，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学术交流和提升机会，能接触到最前沿的技术和理念，但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目前的限制。
刘主任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摆摆手，语气郑重起来：“当然，所有这些安排，都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养好身体！”
他看着顾魏，眼神里充满了长辈式的关切和作为上级的严格要求：“小顾，你现在恢复得是不错，但底子还是需要慢慢调养。心脏的事，开不得半点玩笑。让你挂名带教、不分配具体学生，让你负责国际合作项目而不是马上重回手术台，都是基于这个最重要的考量。项目交流很多可以通过线上进行，必要时短期出差也会充分评估你的身体状况，绝不会让你过度劳累。”
“你的未来还很长，舞台也很大，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健康的基础之上。这才是院里、科里，还有你家里人，最最关心的事情。明白吗？”刘主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顾魏安静地听着，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他明白，这些安排看似限制，实则充满了保护和深远的期待。医院和科室并没有因为他大病一场而降低对他的重视，反而在用一种更科学、更可持续的方式，为他规划着未来。
他推了推眼镜，迎上刘主任关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主任，我明白。谢谢您和科室的用心安排。我会以身体为重，同时尽力做好项目对接和副高评审的准备，不会让大家失望。”
刘主任这才满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本钱攒厚实了，以后有的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行了，你休息会儿吧，具体项目资料我晚点让人发给你。”
看着刘主任离开的背影，顾魏缓缓靠向椅背。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他新配的眼镜片上，反射出清晰的光芒。前路规划清晰而稳妥，既有挑战，更有无尽的关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动力。
结束工作从办公室出来，顾魏心里装着那份被细致考量过的未来规划，既有对学术机会的期待，也有被全方位“保护”起来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被重视的温暖。
他看了眼时间，刚好快到陈一萌平时下门诊的点。脚步一转，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科室，而是乘电梯下了楼，熟门熟路地走向医院生活区那家品质不错的冰淇淋店。
几分钟后，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装着两个小杯装的冰淇淋，香草口味给陈一萌，那是她偏爱的经典味道；黑巧克力口味给自己，微苦回甘，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神经外科的护士站，小护士们看到顾魏提着东西过来，早已见怪不怪，笑着朝他打招呼：“顾医生，来找陈医生呀？她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在办公室洗手呢。”
顾魏微微颔首，道了声谢，便轻车熟路地走向陈一萌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两下便推开门。
陈一萌正站在洗手池前，仔细地用消毒液搓着手，白大褂还没脱，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看到是顾魏，眼神立刻柔和下来，随即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纸袋上，有些好奇：“你怎么过来了？这是什么？”
顾魏走进来，反手带上门，将纸袋放在她办公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路上看到，顺便买的。”他拿出那杯香草味的，打开盖子，递给她，“尝尝？”
陈一萌擦干手，接过小杯子，看着里面细腻乳白的冰淇淋，又抬头看看顾魏，眼里漾开笑意：“顾医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而且，”她故意板起脸，但眼角眉梢都是暖意，“某人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健康管理期’？冰淇淋这种东西……”
“偶尔一次，不妨事。”顾魏打断她，自己拿起那杯黑巧克力的，挖了一小勺，动作自然地将勺子递到她唇边，“你先尝尝这个？”
陈一萌看着他这罕见的、带着点“献宝”意味的举动，心里软成一片，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那浓郁微苦的巧克力，点了点头：“嗯，好吃。”然后也挖了一勺自己的香草味，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我的？”
两人就站在办公室里，分享着两杯小小的冰淇淋，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凉意和静谧的温馨。
“刚才刘主任找我了。”顾魏吃着冰淇淋，语气平淡地开始说正事。
“嗯？说什么了？”陈一萌立刻关切起来，生怕又有什么工作上的变动加重他的负担。
顾魏把刘主任关于带教、副高评审、德国合作项目以及最重要的“养好身体”的安排，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
陈一萌认真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担忧逐渐转为欣慰和赞同：“刘主任和院里考虑得很周到。这样安排最好不过了。项目交流是好事，能接触到最前沿的东西，又不用你立刻高强度地上手术。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为了工作不顾身体。
“我知道。”顾魏点点头，看着她，“就是觉得……好像被当成重点保护动物了。”语气里带着点微不可查的自嘲。
陈一萌被他这话逗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臂：“顾医生，你要习惯。你现在可是咱们医院的‘重点稀缺资源’，得好好珍惜。”她顿了顿，眼神温柔而坚定，“而且，不只是医院，在我这里，你更是‘特级保护对象’。”
顾魏看着她眼中清晰倒映出的自己，听着她带着玩笑却无比认真的话语，心里那点小小的别扭瞬间消散无踪。他低头吃了一口冰淇淋，冰冷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一直蔓延到心底。
办公室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来，将两人分享冰淇淋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忙碌医院里的一方小小天地，因为一杯冰淇淋和一份彼此懂得的关怀，而充满了寻常生活的甜蜜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