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有一瞬间对自己差点噎死大舅哥，感到有点点心虚。
霍景行却为她喂自己吃东西，而感到欣喜。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反而泛起一丝隐秘的甜意。
这举动是不是有点亲密，沈慕言能有这个举动，证明没把他当外人，对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他就忍不住想的再多一点。
沈慕言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是不是因为都是男人，所以他没往这种感情上面想……
就跟自己以前一样……
“景行？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再不吃饭都凉了。”见自家儿子一直愣着不动，楚琳推了他一把提醒。
霍景行回神，对上亲妈略带疑惑的目光，心头那点隐秘的欢喜瞬间被慌乱取代，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没想什么。”他声音有些发紧，迅速低下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却完全尝不出味道，只觉得脸颊和耳廓的热度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玛德，考虑了一天白考虑了，这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楚琳看着儿子僵硬的动作，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
第二天傍晚，霍景行推着自行车等在医院门口，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崭新的布包。
沈慕言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布包。
她心里正纳闷，霍景行已经走了过来，从布包里拿出了一副深灰色的手套和一顶同色的棉帽。
“给。”他语气听起来很平常，好像只是随手带了件东西：“天冷，戴着吧。”
沈慕言接过来，摸了摸手套，毛线织得紧密厚实，大小……她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竟然正正好，完全贴合手型。
帽子也是，柔软保暖，边缘可以翻下来护住耳朵。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霍景行：“大哥，你这是……”
霍景行目光微闪，避开她的视线，落在她手里那副明显大了一圈的蓝色手套上。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阿瑶做的那副太大了，骑车戴着不灵便，容易打滑，不安全。这副大小合适，抓着车把稳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帽子也戴上，路上风大，吹了头疼。”
沈慕言低头看看手里大小合宜的手套，忍不住提醒他：“大哥，阿瑶要是看到她辛辛苦苦做的手套没人戴，会伤心的。”
谁知，霍景行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再自然不过：“谁说没人戴？”
他伸手从沈慕言手里拿过了那副蓝色手套，在自己手上比了比，戴在他手上竟是刚刚好。
“阿瑶做的手套，我用就行。”他边说边将那副蓝色手套戴在自己手上，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沈慕言：“……”
她看着霍景行这一系列操作，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人……是妹控病犯了吗？
阿瑶做的手套只能他这个亲哥哥用，别的哥哥就不能沾边？
这占有欲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霍景行没能完全理解沈慕言那眼神的含义，但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对他的做法有些异议。
他抿了抿唇，看着沈慕言手里还没戴上的新手套和帽子，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又上来了，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往前凑近了一小步，近乎赖皮的语气道：“我买的手套和帽子，你要是不戴……我也会伤心的。”
沈慕言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抬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嗯……还能看出点儿委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兄妹俩轮流来跟她上演“心意不能辜负”的戏码？
她看看手里质感很好的新手套和新帽子，又想想被霍景行抢了的旧手套，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顶灰色的棉帽和手套带上。
“行行行，我戴，我戴还不行吗？”她嘀咕着：“阿瑶要是不高兴了，你自己解释……”
霍景行眼底那点紧张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逞般的笑意，连带着周身那种冷硬的气场都柔和了不少。
“嗯，上车吧。”他心情颇好地跨上自行车：“回家。”
这可是他特意去市里买的，昨天沈慕言说阿瑶做的手套，比她在供销社看到的都好，所以霍景行根本去都没有。
一大早把沈慕言送到医院之后，自己坐车去了市里。
这会儿看她带上，霍景行整个一个心满意足。
“行。”沈慕言上车，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大舅哥，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她今天心情不错，自行车骑起来，她忍不住哼起了歌。
“咱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霍景行听着身后那人难得外露的欢快，唇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扬了起来。
他稍稍放慢了蹬车的速度，侧头问道：“今天心情不错？碰上什么好事了？”
沈慕言正晃着脚，闻言往前凑了凑，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黄主任给我放了一天假，明天不用来医院了，这周只上三天班！”
能少做一天牛马，对她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谁让她上辈子是累死的呢！
霍景行笑意更深了些：“嗯，是好事。”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因为霍景行故意放慢车速，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果然到家之后，霍佳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霍景行手上的手套。
小姑娘的嘴巴立刻撅了起来，带着不满看向霍景行：“大哥！你怎么抢沈哥的手套？那是我给沈哥做的！”
霍景行面不改色，抬起戴着蓝色手套的手，理直气壮道：“我骑车，手也很冷。而且这手套的大小我戴着正好，慕言戴着太大了，骑车不安全。”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霍佳瑶凑近看了看，那手套戴在大哥手上，确实服服帖帖，不像沈哥戴着那样空荡荡的。
她心里知道霍景行说得对，但还是嘴硬道：“就算……就算大哥你骑车冷，也不能抢沈哥的东西啊！沈哥也冷啊！”
沈慕言看着这兄妹俩因为一副手套“对峙”的场面，心里觉得好笑。
她笑着晃了晃自己手上那副新手套：“阿瑶，不是抢。是大哥很喜欢你做的那副手套，觉得特别好看，又合他的手，所以特意买了一副新的跟我换呢。”
她把手伸到霍佳瑶面前：“你看，大哥买的这副也很暖和，大小正合适。你做的那么好看的手套，大哥戴着不是正好物尽其用嘛？”
霍佳瑶看看沈慕言手上质感很好的新手套，又看看霍景行手上那个，心里的那点不快消散了大半，但还是有点半信半疑：“沈哥，你说真的？大哥真是因为喜欢才跟你换的，他没威胁你吧？”
沈慕言表情真诚，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是真的！大哥还夸你手艺好呢，说这手套做得厚实，针脚又密。”
她边说边悄悄给霍景行使了个眼色，别愣着啊，你倒是哄哄啊！
她真是为了这兄妹俩操碎了心。
霍景行接收到信号，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却也跟着“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沈慕言的说法。
霍佳瑶这才重新绽开笑容，带着点小骄傲：“那是！我做得可认真了！大哥你喜欢就好！”
她转而看向沈慕言手上的新手套道：“不过沈哥，大哥买的这副也挺好的，衬你！”
沈慕言笑了笑，心里松了口气，大舅哥又菜又爱玩，把妹妹惹生气了不会哄，啧啧，这就不太行！
以后可怎么找老婆哦！
楚琳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笑着招呼几人：“行了行了，别光顾着看手套了，快都坐下吃饭，汤还热着呢。”
几人心思都在手套上，倒是霍启民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有些疑惑，他儿子三九天穿单衣在外面跑步都不嫌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手套了？
骑车冷？是今年才怕冷的？
……
卫生室里不能生炉子，沈慕言索性跟大队长打了招呼，将卫生室挪到自己家里，反正这时候猫冬，除了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没什么急症。
她本来想着能清闲几天，正好从系统里兑换出一些材料，把自己身上的易容装备修一下。
可这两天，霍景行几乎成了她这小屋的固定摆设。
这人也不知怎么了，像是长在了她屋里一样，就是不离开。
“大哥，你……没别的事忙吗？”沈慕言终于忍不住，委婉地赶人。
霍景行抬眸看她，神色坦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无辜：“猫冬，能有什么事？一个人待着怪无聊的，两个人还能说说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这儿还暖和点。”
沈慕言看着他一副赖这儿不走的架势，颇感无奈。
炉子确实是这边生得旺些，但这理由……她叹了口气，试图给他找点事做：“大哥，你要不……去拿本书回去看看？静静心也好。”
提起书，沈慕言心里一动，算算时间，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年多了。
阿瑶爱学习，得找个机会，提醒她开始复习功课才行，以后恢复了高考，还能考个大学。
霍景行对书显然没什么兴趣，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炉子里的炭火，嘴里含糊地应道：“我从小学习不好，要不你教教我呗。”
沈慕言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霍景行。
男人依旧板着一张俊脸，眼神却不着痕迹地从炉火上移开，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期待？
教他？也不是不行，她最爱当老师了！
“既然这样，那叫个沈老师来听听？”沈慕言戏谑的看着他。
霍景行也是痛快，张嘴就道：“沈老师，求教……”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尾音故意拖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沈慕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咳，既然这样，那说吧想学什么？”
“学什么都行？”
“那当然，我可是学霸，你放心，绝对不会误人子弟。”沈慕言满脸傲娇。
霍景行顿了一下，然后把椅子拉到她旁边，重新坐下：“我还真有个问题想请教沈老师。”
沈慕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疑惑：“什么？”
“你之前说，不排斥同性相恋……”霍景行顿了顿，直直看向沈慕言：“是因为你自己……喜欢男人吗？”
沈慕言心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慕言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是女人，喜欢男人天经地义！
可她现在顶着男人的身份，霍景行不知道她是女的！
他这么问，是怀疑什么了吗？
沈慕言心虚的不敢直视霍景行，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不对，霍景行说的是同性恋，所以他不是怀疑她的性别，而是怀疑性取向。
“大、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干笑几声，继续问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霍景行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但仍旧固执地追问：“只是好奇。你……是吗？”
“我……”沈慕言艰难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大哥你知道的，我……我那方面不行。虽然……虽然是有这样的缺陷，也没有喜欢过谁的经历，不过我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同性恋。”
这算不得说谎，她本就不是同性恋，她也确实喜欢男人，只是隐瞒了关键信息。
霍景行听到她的回答，心口闷痛蔓延开来。
那点卑劣的希望，被无情浇灭。
“那你排斥吗？或者说，你对这样的人……有什么看法？会觉得……恶心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
沈慕言摇摇头：“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是真心相待，不伤害他人，同性之间的感情和异性之间的，没什么本质区别？都值得被尊重和祝福。”
霍景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沈慕言心头莫名一悸。
慕言，这可是你说的，就算你以后忘了，我也会提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