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车窗,晕开窗外霓虹的光,陆队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他指尖一颤,才猛地回神。副驾上的陈曼没说话,指尖一下下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壳子上的漆掉了一块,露出底下冷硬的金属色,像她此刻的神色。
“确定是老鬼的人?”陆队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车外雨幕里潜藏的眼睛。
陈曼点头,指尖划开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的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可露出来的半只手腕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和三年前那桩走私案里,死在火并中的那个接头人一模一样。“不止,我查到他上周三去过城西的废钢厂,和那里的守夜人碰过面。”
陆队的眉峰拧了起来。城西废钢厂,半年前被查封过一次,说是窝藏赃物,后来不了了之,当时负责那案子的,是已经停职审查的老张。他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节奏杂乱,“老张那边,你有没有再跟进?”
“跟进了。”陈曼的声音沉了沉,“他老婆上周去看守所送过一次东西,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一本旧相册。我托人查了相册里的照片,有一张是老张和老鬼年轻时的合影,背景是……”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是咱们局十年前的老办公楼。”
陆队猛地转头看她,眼底的惊涛骇浪几乎要溢出来。十年前,老办公楼还没拆的时候,局里丢过一份卧底名单,当时追查了很久,最后定性为意外失窃,可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多意外。
“还有更蹊跷的。”陈曼像是没看见他的震惊,继续说道,“我查了老鬼最近的资金流向,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收款账户的户主,是老张儿子的班主任。”
“班主任?”陆队皱紧眉,“这唱的是哪出?”
“不清楚。”陈曼摇头,“但我敢肯定,老张和老鬼之间,绝对不止我们知道的那点牵扯。还有,你记不记得三年前走私案破获的时候,我们截获的那批货里,少了一箱?”
陆队当然记得。那箱货是最关键的物证,里面装的是新型的毒品原料,价值上千万,可最后清点的时候,偏偏少了一箱,查了半年,毫无头绪。
“我查到,那箱货现在在城南的一家冷藏库里。”陈曼的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点出一个地址,“冷藏库的老板,叫李伟,是老鬼的远房表弟,而且……”她又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而且李伟的老婆,是市局纪检组组长的外甥女。”
雨越下越大,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响,像密集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紧。陆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老张、老鬼、纪检组、失踪的货箱……一条条线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鱼饵,谁是鱼钩。
“我们现在怎么办?”陈曼侧过头看他,眼底有犹豫,也有决绝,“是先动李伟,还是先找老张问清楚?”
陆队没睁眼,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都不动。”
“为什么?”陈曼的声音拔高了一点,“现在证据已经有了不少,再等下去,万一……”
“等下去,才能钓出更大的鱼。”陆队睁开眼,眼底的光锐利如刀,“老鬼这个人,狡猾得很,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老张是他的棋,李伟也是,甚至那个班主任,那个纪检组组长的外甥女,都可能是他布下的棋子。我们现在动任何一个,都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拿起手机,调出一个加密的聊天框,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备注是“影子”。“我让影子去查那个班主任了,等他的消息。另外,你明天去一趟看守所,见见老张,不用提老鬼,就说他儿子最近在学校表现不错,看看他的反应。”
陈曼点头,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却还是忍不住发抖。她不是怕,是恨。恨这些藏在暗处的蛀虫,啃噬着他们用鲜血和汗水筑起的防线。
“还有件事。”陆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你上次说,你哥的案子,有新的线索?”
陈曼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哥,五年前因公殉职,当时定性为抓捕逃犯时意外坠楼,可她一直不信,总觉得里面有猫腻。
“线索不多。”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我查到,我哥坠楼那天,老鬼也在那栋楼里。”
雨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车窗外的霓虹渐渐模糊,像一幅被水晕染的画。陆队看着陈曼苍白的侧脸,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带着一丝暖意。
“别急。”他说,“不管是你哥的案子,还是老张的事,或是老鬼的阴谋,我们都能查清楚。只是需要时间。”
陈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眶却悄悄红了。她别过头,看向窗外,雨幕里,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幻觉。
陆队的目光也沉了下去。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暗处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们。
而这场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