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审讯室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片水痕，将窗外的灯光揉成了模糊的光晕。
陆队推门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湿冷的寒气。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落在桌对面的陈曼身上。女人依旧缩在椅子里，肩膀微微耸动，手里攥着的纸巾已经被眼泪浸透，皱成了一团。
“哭够了？”陆队拉开椅子坐下，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将证物袋放在桌上，推到陈曼面前，里面是那张五十万的转账凭证，“说说吧，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陈曼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指尖死死抠着桌布的纹路，指节泛白。“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有人打错了吧……”
“打错了？”陆队冷笑一声，拿起证物袋，指尖敲了敲上面的转账记录，“五十万，精准地打到你的账户，备注是‘安家费’。陈曼，你觉得这种谎话，能骗过谁？”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陈曼苍白的脸上，“周海生死的那天晚上，你见过他，对吧？小区监控拍到你十点半左右进了他住的单元楼，十一点才出来。这一个小时，你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陈曼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抬起头，眼眶通红，眼底满是恐惧，“我没有……我没见过他……监控看错了……”
“看错了？”陆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甩在桌上。画面不算清晰，但能清楚地看到陈曼的身影，她穿着一件深色外套，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进单元楼的楼道，“证据摆在这里，你还想狡辩？”
陈曼盯着那张截图，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陆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烦躁更甚。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嫌疑人，要么嘴硬到底，要么装可怜博同情，可陈曼不一样，她的恐惧太真实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陈曼，”陆队的语气缓了缓，试图撬开她的嘴，“我们查到，你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下个月要做手术，手术费需要八十万，对不对？”
陈曼的肩膀猛地一抽，哭声更大了。
“这笔五十万，是不是刚好能解你的燃眉之急？”陆队继续说道，“周海生是不是用这笔钱，跟你做了什么交易？或者说，是你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他拿钱堵你的嘴？”
“不是的……”陈曼摇头，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狼狈不堪，“我没有……陆警官，求求你，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陆队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他知道，陈曼的心里藏着事，而且是大事。可她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是铁了心不肯开口。
“你不肯说，没关系。”陆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已经查到，给你转钱的账户，是一个匿名的海外账户，开户人信息都是伪造的。但这笔钱，最终的流向，指向了一个叫‘老鬼’的人。”
他特意加重了“老鬼”两个字。
果然，陈曼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惊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你认识他，对不对？”陆队捕捉到她的反应，立刻追问。
陈曼的嘴唇翕动着，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老鬼……别找他……”
她的声音很小，却足够清晰地传进陆队的耳朵里。
陆队心里一紧。看来，他猜得没错，这件事背后，果然牵扯到了“老鬼”这个神秘人物。这个人，在道上名声很响，据说手眼通天，做过不少走私和洗钱的勾当，警方追查了他好几年，却连他的真实面目都没摸清。
“陈曼，”陆队俯身，凑近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诱导，“老鬼到底是谁？周海生的死，是不是跟他有关？他拿你儿子的命威胁你，对不对？”
陈曼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陆队，眼神里充满了哀求，“陆警官，求求你……别再问了……放过我吧……我不能说……我说了，我儿子就没命了……”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扑过来抓住陆队的胳膊，却被桌上的手铐拽得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回椅子上。
“哐当”一声，手铐撞击桌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陆队直起身，看着瘫在椅子里，哭得撕心裂肺的陈曼，眉头紧锁。他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陈曼的软肋太明显，就是她的儿子。对方正是掐住了这一点，才让她如此忌惮。
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周海生的死，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老鬼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个从暗巷逃走的男人，是不是老鬼的手下？
还有陈曼，她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同事打来的。
“陆队，查到了！暗巷狗洞对面的老居民区，监控拍到那个男人上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牌号是伪造的，不过我们根据行车轨迹，查到车子最后开进了城西的一个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陆队的眼神一凛，“地址发我。另外，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陈曼，寸步不离。还有，去查她儿子的病房，确保孩子的安全！”
“明白！”
挂了电话，陆队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陈曼。女人已经哭得没了力气，瘫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老鬼既然敢把尾巴露出来，就肯定有恃无恐。而城西的那个废弃工厂，说不定就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局。
可就算是局，他也得闯进去。
陆队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转身走出审讯室，外面的雨还在下，夜色深沉如墨。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而审讯室里，陈曼缓缓抬起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她的眼神里，褪去了恐惧，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纽扣，纽扣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鬼”字。
她将纽扣紧紧攥在手心，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