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大道向着东南方向无尽延伸，路面宽阔平整，但两侧的景色却愈发荒凉。离开黑暗帝国帝都的辐射范围后，植被逐渐稀疏，怪石嶙峋的山丘和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沼泽湿地开始出现，空气中那股属于死亡沼泽边缘的、混合着腐朽与硫磺的气息也隐隐可辨。
旅途本该是枯燥而警惕的，但因为莉莉丝的加入，气氛变得……颇为微妙。
这位首席拍卖师显然将这次同行视为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路上，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沈天先生，你看那边山崖上的‘荧光苔’，只有在元素浓度极高的地方才会生长，很漂亮吧？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她指着远处，身体自然地靠近沈天，金色的发丝几乎要拂到沈天肩上。
沈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继续目视前方走路。
“沈天先生，走了这么久，累不累？我带了黑暗帝国特产的‘暗月果’，汁水甘甜还能缓解疲劳，你尝尝？”莉莉丝从随身的精巧空间袋里取出一个用墨玉盒子装着的紫色果实，递到沈天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沈天接过，礼貌地说：“谢谢。”然后……转手就递给了旁边的凯利亚，“凯利亚，你尝尝。”自己则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清水。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沈天先生，你对魔法师协会的历史了解吗？我听说这次开放日，有几个特殊的禁忌区域也可能有条件开放，需要特定的贡献点或者引荐……”她试图寻找共同话题，展示自己的价值。
沈天思索了一下：“略有耳闻。到了再看吧。”回答得言简意赅，终结话题。
诸如此类的场景，在第一天行程中反复上演。莉莉丝或含蓄或直接地示好、找话题、献殷勤，而沈天的回应，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钢铁直男式聊天”——礼貌、简短、不接茬、不延伸，更没有任何暧昧的回应。他的注意力似乎永远更多地放在凯利亚身上，提醒她注意脚下崎岖的路面，为她递上水囊，低声询问她是否疲惫，那份自然而然的温柔体贴，与面对莉莉丝时的客气疏离形成了鲜明对比。
到了傍晚扎营休息时，莉莉丝看着沈天细心为凯利亚整理休息处，甚至用火系魔法小心地烘暖她身下的石板，而自己主动提出帮忙准备晚餐却被沈天以不劳烦客人为由婉拒后，她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银牙暗咬，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挫败和不解。
“到底为什么？！”莉莉丝心中呐喊，“难道我不漂亮吗？我的魅力难道减退了吗？”她对自己的容貌和魅力向来有足够的自信，可在这个黑发男人面前，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密不透风的墙。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这个世界的普遍规则下，玄冥大陆是男权社会，强者为尊，有权有势、实力强大的男人拥有多位伴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被视为实力和魅力的象征。像沈天这样年轻有为、实力高强的俊杰，身边理应环绕着众多优秀女性才对。可现在他身边似乎只有凯利亚一人，那个叫安娜的女孩好像是凯斯帝国的公主，虽然和沈天关系也不错，但明显不是情侣，那自己加入进去，两人一起陪伴他，难道不好吗？自己并不求独享，只求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啊！
她哪里知道，沈天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骨子里奉行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观。在沈天看来，爱是排他的、专注的，既然心中已有所爱，便不会再给他人留位置。莉莉丝的种种表现，在他看来甚至有些目的性过强，让他下意识保持距离。
莉莉丝越想越觉得委屈，一股酸涩涌上鼻尖，紫罗兰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从小要强，凭自己的本事在复杂的拍卖行立足，何曾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又备受打击？这份沮丧和隐隐的伤心，虽然她极力掩饰，但细微的情绪变化还是被队伍里心思细腻的几人察觉到了。
沈天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心中明了缘由，但更清楚这种事不能含糊，必须明确。
夜晚，篝火噼啪作响，众人都已在自己简陋的帐篷或铺位休息。清冷的月光洒在荒原上，为夜色披上一层银纱。
凯利亚轻轻拉了拉沈天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来。两人走到营地稍远处的一块巨石旁。
“天哥哥，”凯利亚抬起头，翠绿的眼眸在月光下清澈见底，她看着沈天，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想问你……你喜欢莉莉丝吗？”
沈天一愣，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个。
凯利亚继续轻声说道：“我能看出来，莉莉丝她……很喜欢你。她长得漂亮，能力强，身份也不一般。如果你也……也对她有好感的话，你可以接受她的。”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理解，“只要……只要在天哥哥的心里，一直是爱我的，一直有我的位置，凯利亚就心满意足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却无比真诚：“天哥哥，你不是普通人。你未来的成就，注定会站在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我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身边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大陆上的规则……我也明白。我真的不介意的，只要你不丢下我就好。”
听着凯利亚这番几乎是委曲求全却又充满深情的话，沈天的心被深深触动了。这个女孩，从黑风林相遇开始，就一直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支持他，理解他，从未向他索取过什么。如今，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接受这个世界所谓的常理，只求能留在他身边。这份纯粹而厚重的爱，让沈天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和感动。
他暗暗发誓，这一生，定要倾尽全力，守护好眼前这个看似坚强、内心却柔软无比的女孩，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沈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凯利亚。月光下，她精致的容颜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尖尖的精灵耳朵因为紧张或羞涩而微微泛红，翠绿的眼眸中映着他的影子，那么专注，那么动人。
凯利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飞起红霞，低下头娇嗔道：“天哥哥，你看什么呢……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沈天这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真美。”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凯利亚心中像灌了蜜一样甜，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大坏蛋……跟你说正事呢，别打岔。”
沈天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无比郑重的表情。他双手轻轻扶住凯利亚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凯利亚，你听好。此生此世，我沈天，只爱你一人。”
“弱水三千，我只愿取一瓢饮。在感情的世界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们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松开一只手，缓缓举向星空，眼神肃穆：“我沈天在此，以我所领悟的此方世界本源之力起誓：此生此世，我只爱凯利亚一人，也只会娶凯利亚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违此誓，神形俱灭，天地共弃！”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荒野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真诚。
凯利亚被这突如其来的、如此郑重的誓言惊呆了。她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慌，急忙跳起脚，伸手捂住了沈天的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乱发这么重的誓了！快收回去！我又没有说不相信你！”她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心疼，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看着凯利亚着急的样子，沈天心中暖流涌动。他拉下凯利亚的手，握在掌心，微笑道：“誓言既出，怎可收回？这是我的真心，也是我的承诺。”
凯利亚怔怔地看着沈天，月光下他俊朗的眉眼无比清晰，那黑眸中的深情像最深沉的夜空，将她完全包裹。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感动和幸福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父亲身为佣兵公会总会长，权势滔天，却十八年来只爱母亲一人，哪怕母亲被囚禁在精灵森林，18年来两人从未见面，父亲也未曾另娶。她曾觉得父亲是那样的“另类”，却又无比羡慕父母那样至死不渝的感情。而现在……这样的“宝藏”，这样的“另类”，竟然被自己遇到了！上天待她何其眷顾！
泪水无声地从凯利亚眼角滑落，那是幸福的泪水。她看着沈天，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力量：“天哥哥……我相信你。能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说完，她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带着无比的虔诚和爱意，将自己温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了沈天的唇上。
一触即分。
吻完，凯利亚整张脸连同那对尖尖的精灵耳朵，都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巨大的羞涩让她“嘤咛”一声，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了沈天宽阔温暖的胸膛，再也不肯抬头。
沈天笑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人儿的依恋和颤抖，心中一片宁静圆满。月光如水，洒在这一对相拥的恋人身上，勾勒出无比唯美和谐的剪影。
而在不远处，一块风化巨石的阴影里，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也尽收耳中。
莉莉丝原本是心中烦闷，想出来透透气，却无意中撞见了这一幕。她听到了沈天那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的誓言，看到了凯利亚感动落泪的幸福，也看到了两人那情意绵绵的亲吻。
那一刻，莉莉丝的心中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先是尖锐的刺痛，随即是无边的酸涩和……深深的动容。
她为沈天和凯利亚之间那份纯粹、排他、至死不渝的感情而震撼、而动容。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爱情，可以无视大陆通行的规则，可以许下如此沉重的誓言，可以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她心中对沈天的那份爱慕，在此刻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化作了更深的敬佩。这个男人的担当、专情和原则，远超她的想象。同时，一股由衷的羡慕，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她多么希望，那份被如此珍视、被如此郑重承诺的幸福，属于自己该有多好。
然而，理智和骄傲告诉她，不可能了。沈天的誓言，斩断了一切可能。他看着凯利亚的眼神，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专注和温柔。
心中的不甘、委屈、执念，在这月色下，在这无声的见证中，如同冰雪般缓缓消融。剩下的，是对眼前这对恋人的真诚祝福，以及一丝释然后的淡淡怅惘。
“这样也好……”莉莉丝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又释然的弧度，“把这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深藏在心底吧。能遇到这样一个值得爱的人，见证这样一份纯粹的感情，也许……也不算太坏。”
她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相拥的身影，那画面美好得让她心头发酸，却又生不出半分破坏的念头。她悄然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营地的阴影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沈天拥着凯利亚，神识其实早已发现了阴影中的莉莉丝。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或许，让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是最好的方式。明确的拒绝或许伤人，但暧昧不清的拖沓才是更大的残忍。他看得出莉莉丝本质不坏，希望她能自己想通，体面地退场，彼此留下一点余地，总比撕破脸皮、闹得不欢而散要好。
现在看来，他的打算似乎奏效了。那份暗处悄然离去的气息中，虽有失落，却并无怨恨。
月光依旧温柔，荒原寂静。沈天紧了紧怀抱，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心中一片安定。他的世界，有怀中之人，已然圆满。至于其他风景，再美，也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