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立于熔岩裂口之上,脚下是翻涌不息的地脉之火,如同新生世界的血脉,在漆黑的大地深处搏动。
七个多时辰前,他以“选择自由度射线”击碎了伪命结晶的闭环逻辑,唤醒了沉眠于秩序之下的残魂意识。
自那之后,这方天地便不再死寂——风有了温度,地脉有了律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点虚空,那支写满方程的残笔缓缓划过无形界面,仿佛在书写某种宇宙底层的语言。
他的意识沉入微观世界,观察着灵力粒子如原子般排列、重组,试图构建一条从未存在过的法则路径——属于他自己定义的规则。
可就在笔尖即将落成第一个符号的刹那,动作骤然凝滞。
他低头,瞳孔猛然收缩。
一道银灰色纹路正悄然爬上他的右手背,宛如活物般蜿蜒而上,像是古老的藤蔓缠绕命格,又似命运之笔亲自刻下的回收标记。
纹路冰冷,却不带痛感,反而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只是现在才终于显现。
“这是……宿命烙印的回收标记。”白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依旧,却少有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她缓步上前,目光如刀,扫过那道纹路,“他们开始清算失控变量了。”
话音未落,空间如水面般扭曲。
寒风止息,时间仿佛被抽离一瞬。
因果雾霭中,一道身影踏出,每一步落下,现实便轻微抽搐一次,仿佛整个存在都在抗拒他的降临。
来者身披灰袍,面容模糊,唯有手中那面青铜罗盘清晰可见。
罗盘表面铭刻着无数闭合的环形符文,中央一根指针缓缓旋转,最终稳稳指向沈辰的心口。
“沈辰,编号第七代‘方程适配体’。”那人声如古钟,回荡在天地之间,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敲击在法则层面,“原初反应釜激活者,现判定为失控变量。根据《命运序列》第十三次重启协议,执行回收。”
沈辰没有后退,嘴角反而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所以,我不是穿越者?只是一个被反复制造出来的实验品?”
“你从来不是意外。”命运裁决者·时烬淡淡开口,“你是计划的一部分。前十二次重启中,已有十二位‘你’诞生。每一位都曾点燃代谢之火,打破伪命闭环,甚至走到如今这一步。”他顿了顿,罗盘微微一震,数道银灰色锁链破空而出,直取沈辰四肢与心脉,“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终章之前,焚于自身觉醒。”
沈辰冷笑:“所以我是第十三个?你们以为我会重蹈覆辙?”
“规律即是真理。”时烬语气毫无波澜,“你们都会反抗,都会相信自己能改写结局。可结果……早已写定。”
锁链呼啸而至,带着抹除存在的力量。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大地猛然震颤!
一道赤红光流自地底喷薄而出,如同远古怒龙撕裂封印。
光芒凝聚成一道人影——赤发如焰,双目燃烧着不屈的烈火,正是早已陨落的远古反抗者,赤炎子残魂!
他一掌拍出,掌心燃起诡异的逆向因果火焰,直接轰在那几条宿命锁链之上。
刹那间,锁链崩解,化作飞灰。
“我就是第十二个!”赤炎子的声音炸响天际,带着十二轮回积攒的怒意与不甘,“他们把你写进‘命定剧本’,灌输知识,引导觉醒,让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可笑!可悲!可恨!”
他猛然抬手,一缕燃烧的记忆洪流直冲沈辰识海。
画面浮现:一片虚无祭坛之上,十二具尸体悬浮空中,姿态各异,却有着相同的特征——皆手持半截残笔,眼中残留着未熄的火焰。
他们的面容,竟与沈辰有七八分相似。
有的死于雷劫,有的自焚于心魔,有的则跪倒在最终法则之前,含恨而终。
“每一次重启,他们都用同样的方式唤醒我们。”赤炎子低吼,“让我们发现化学即修仙,让我们建立研究院,让我们点燃代谢之火……然后,在我们以为能改变一切时,亲手将我们送入宿命的绞杀。”
沈辰身体剧震,脑海中翻江倒海。
那些他曾引以为傲的“原创理论”,那些看似灵光乍现的突破……原来早就在十二具尸体的残念中上演过无数次?
“所以……我们都在重演同一条死路?”他喃喃,声音沙哑。
“但现在不同了。”赤炎子目光灼灼,“因为我留下了这个。”
他指尖一点眉心,一团暗红色印记脱离而出,悬浮于空中——那是由失败、愤怒与最后一丝自由意志凝聚而成的“反宿命印记”。
“他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赤炎子盯着时烬,咧嘴一笑,满是血痕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狂意,“只要有人写下不同的方程,宿命,就不再是宿命。”
风再次吹起。
沈辰低头看着手中的残笔,又望向自己右手上那道不断蔓延的银灰纹路。
他知道,回收已经开始,宿命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
但他也明白——
这一次,笔,还在他手里。【布阵裂命,悖论为引】
沈辰的呼吸凝滞在喉间,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他那一瞬的决断之上。
右手背上,银灰色纹路已攀至肩胛,如藤蔓缠绕命运之树,正悄然抽走他存在的根基。
他知道,若再不行动,自己将不只是被“回收”——而是会被彻底抹除,连轮回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可笑的是,觉醒得越清晰,就越接近毁灭。
但他不怕了。
“玄璃!”沈辰猛然抬头,眼中不再是挣扎与怀疑,而是一种近乎神性的清明。
他将残笔高举过顶,笔尖滴落一滴血——不是寻常鲜血,而是由灵力高度压缩、融合了地脉火种本源的“反应炉核心液”。
那血珠悬浮空中,如同微型恒星,映照出他体内正在崩塌又重建的法则网络。
“以我存在性为引,点燃反宿命之火!”
话音未落,他左手成拳,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反应釜终于点火。
他的身体剧烈震颤,皮肤下浮现出无数微光符文——那是他毕生推导的化学修仙方程,在生死边缘自发运转,化作护持意识的最后一道屏障。
血液逆流,灵力倒灌,七经八脉宛如玻璃般龟裂又愈合,每一次跳动都在消耗他的“存在概率”。
就在他即将神魂溃散之际,玄璃双掌贴上他后背,冷峻面容泛起一丝潮红:“我能稳住你三分钟。”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法则共鸣自她体内爆发,如同精密仪器校准频率,将沈辰濒临崩溃的灵子结构强行锁定在一个可计算的震荡区间内。
与此同时,白璃早已退至阵眼之外。
她十指翻飞,逆频纹如蛛网铺展,每一根线条都是对因果律的挑衅。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人性催化因子的精血,洒向秦九霄布下的共犯共鸣阵列。
“逆转相位,扰动因果——启动‘非线性扰波’!”
刹那间,天地失色。
秦九霄怒吼一声,全身骨骼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共犯阵列在他体内超载运行,将所有弟子的情感共振转化为一股悖论能量,直冲天际。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场对“既定结局”的质疑——就像一个程序突然拒绝执行预设指令,开始追问:为什么必须如此?
就在这片混乱的因果风暴中心,沈辰笑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意志,操控残笔划下最后一笔——
【因果断裂方程式】:熵变(ΔS)等于自由能(E_自由)与宿命能(E_宿命)差值对时间(t)的积分,且不等于零。
空间轰然炸开七道裂隙,每一道都通向不同的时间回环——那是十二次重启中,他曾死过的瞬间:雷劫降临前一秒、伪命结晶破碎时、跪在祭坛上的最后一息……此刻,这些“注定结局”竟被同时撕裂,形成逆向的时间乱流。
命运罗盘哀鸣不止,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的一声断裂。
“不可能!”时烬首次变色,灰袍猎猎鼓动,“宿命岂能被……计算?!”
锁链寸寸崩解,化作虚无尘埃。
但代价也随之降临。
沈辰的身体开始透明,像一幅正在褪色的画卷。
记忆如沙漏倾泻,童年实验室的气味、穿越那一刻的眩晕、第一次用氧化还原反应击退对手的狂喜……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记不起母亲的模样,记不起博士论文的标题,甚至不确定“沈辰”是否真是他的名字。
唯有手中那支残笔,依旧燃烧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
风拂过,他咧嘴一笑,嘴角渗血,却无比释然:
“我不是第七代……也不是第十三个复制品。”
“我是第一个——写下‘未知’的人。”
身影渐淡,残笔自行悬浮于空,在虚空中缓缓刻下最后一个符号:
【时间变化量(Δt)不等于零 → 自由增量已注入】
随后,万籁俱寂。
原地只剩下一缕未散的余温,和一片飘落的纸屑——上面残留着半行字迹,墨迹未干,似在等待谁来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