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青石板路被踩得水花四溅。
沈辰跟着凌虚子的护罩狂奔时，后颈的血管突突跳动，眼前总晃着法则矩阵的残影——那些金色丝线像活物般缠在视网膜上，连岳雪儿发梢滴落的雨珠，都成了悬浮的微型方程式。
小心！南宫云澜突然拽他胳膊。
沈辰这才发现自己正往断墙撞去，青砖上还嵌着半片烧焦的符纸，焦味混着雨水钻进鼻腔。
他踉跄站稳，手指无意识攥紧袖中那片骨甲碎片——方才在静室捡到的，此刻正贴着掌心发烫，像在提醒他方才看到的裂痕并非幻觉。
到了！凌虚子的声音带着灵力震荡。
护罩撞开偏殿的木门，四人跌进满地狼藉的耳房。
岳雪儿立刻转身合上破门，木闩扣上时，外面传来瓦片崩裂的轰鸣——天机塔的崩塌声更近了。
沈辰靠在发霉的木柜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木板。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比不过识海里的嗡鸣。
那道裂痕还在，像条细小的银蛇，从星核印记处往识海深处钻。观察者，不可久留。塔灵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触碰到了法则的皮肤，它在流血。
岳雪儿猛地转头，指尖已掐住腰间的短刃。
凌虚子的法诀顿住，青衫下的灵力突然翻涌——他也听见了。
沈辰按住太阳穴，指节发白：塔灵...它还在。
话音未落，耳房的温度骤降。
黑雾从门缝里渗进来，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着聚成轮廓。
那是个穿玄色道袍的身影，面容被雾气笼罩，唯剩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像两团冻住的鬼火。
沈小友。声音像冰锥刮过瓷碗，你在法则图谱里，看见了什么？
凌虚子的护山大阵法诀瞬间掐紧，青芒在掌心炸开：玄冥子！
你敢在天机阁撒野——
不过是道投影罢了。玄衣人抬手，凌虚子的灵力竟被凝成冰晶，我若真想动手，这破屋子早塌了。他转向沈辰，雾气里的眼睛突然凑近，告诉我，你看到了？
那个在看我们的东西。
沈辰后背沁出冷汗。
前世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那些红色警报灯，那些被标记为异常变量的实验数据。
他强迫自己呼吸平稳，右手悄悄按在丹田——那里有他用三天三夜推演的熵变模型，能让灵力波动呈现随机乱码。
我...什么都没看清。他垂下眼，喉结动了动，只看到些符文，像宗门的聚灵阵图。
玄衣人的雾气突然扭曲，发出低笑：说谎。
你的灵识还沾着法则的味道。他伸出雾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沈辰眉心，告诉我，我可以教你如何隐藏自己。
你不想当被观察的小白鼠，对吧？
沈辰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熵变模型在运转，灵力如沸水般翻涌成混沌的波。
识海里的裂痕突然灼痛，塔灵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急切：刻印！
快激活刻印！
他猛地闭眼。
识海里那道浅痕突然发烫，像被浇了滚油。
再睁眼时，世界再次扭曲——耳房的木梁成了由化学键连接的分子链，凌虚子的法诀化作闪烁的电子跃迁图，连玄冥子的雾气都显露出本质：那是无数被污染的灵粒子，正以诡异的轨道环绕。
节点...操控线？沈辰喃喃。
他看见无数银线从每个人类的光点延伸出去，穿过法则矩阵的缝隙，消失在更深处。
而所有银线的终点，都指向一个模糊的核心——那是团比夜色更浓的阴影，表面爬满沈辰熟悉的元素符号。
那是...控制我们命运的东西？他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银线的瞬间，核心突然震颤。
阴影里裂开道缝隙，露出一点猩红——像只被惊醒的眼睛。
快退！塔灵的尖叫刺穿识海。
沈辰的意识被猛地拽回身体。
他踉跄撞翻木柜，陶罐落地，药香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凌虚子的手掌按在他后心，灵力如热流灌进经脉：你中了邪？
刚才站着不动，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沈辰扶住桌沿，额头的冷汗滴在木纹里。
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还有识海里残留的刺痛——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能感觉到核心的，像被扔进显微镜的细胞，每寸灵识都在被剖析。
凌虚子扯起他的手腕，这里不安全。
回天火峰，我让护山阵罩着你。
岳雪儿捡起地上的骨甲碎片，塞进沈辰掌心：拿着，刚才你攥得死紧。指尖相触时，她察觉他的手冷得像冰。
回到天火峰独居的竹屋时，雨已经停了。
月光透过被打穿的竹帘，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沈辰坐在蒲团上，盯着案头的星核遗骸——那是从天机塔废墟里捡的，表面的裂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你在看我们...还是我们，在看你？
声音从星核内部传来，清晰得像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
沈辰猛地抬头，竹屋里空无一人。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星核，裂痕里突然涌出微光，在案头投出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显微镜，和前世实验室里的他，一模一样。
不可能...他后退半步，撞翻了旁边的丹炉。
药粉撒了一地，在月光下像铺了层银霜。
星核的微光渐渐熄灭，最后那道裂痕却突然亮了一瞬。
沈辰盯着自己在案上的倒影，看见瞳孔里有金色的丝线闪过——和法则图谱里的操控线，一模一样。
他摸出怀里的骨甲碎片，碎片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是用他前世实验室的笔记体写的：观察者与变量，本是一体两面。
夜风掀起竹帘，带起一片落叶。
沈辰望着叶尖凝结的露珠，突然想起方才在法则视野里，每个修士的光点旁都标着二字。
而他的光点旁，标着观察者。
如果...
他的手指无意识攥紧骨甲，碎片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星核上，渗入裂痕。
如果我是观察者，他轻声说，那谁，在观察观察者？
竹屋外传来巡山弟子的脚步声。
沈辰低头擦去掌心的血，目光扫过案头的《元素周期表》手稿，又落在墙角未完成的阵法图上——那是他用化学反应式改良的聚灵阵。
他突然站起身，推开后窗。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星核投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明天，他对着夜风说，该去密室了。
窗棂上的铜铃突然轻响，像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