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掌心滑到刀柄，湿得发腻。
吊坠贴在胸口，裂痕又深了一道，像是随时会碎成粉末。可就在那一瞬，金光又起，不是耀眼的那种，而是像快熄的灯芯，忽明忽暗地撑着。陆九玄的剑还插在虚空中，剑身嗡鸣，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一点点啃噬。
“别松手。”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没应，只是手指收得更紧，指节泛白。可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刚才那一击，是靠着记忆里的执念才顶住的。现在意识刚稳，身体却快到极限。
司徒墨站在我们身后半步，呼吸很轻。他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血痕。那道符印残缺不全，尾端断得突兀，像是写到一半被人强行截断。可它亮了，微弱地指向右侧那道最大的裂缝。
“走那里。”他说，嗓音低得几乎被风卷走，“三息之内，结界会自己撕开一条路。”
我没问为什么他知道。也没问他手上的符为什么残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金光一震，我们三人往前挪了半步。裂缝在扩大，边缘扭曲，像一张没长好的嘴。里面涌出的不是风，是冷，一种从骨头里往外渗的寒意。我看见陆九玄的剑尖开始剥落碎屑，一碰那股暗流，就腐蚀得更快。
“不行。”我咬牙，“过不去。”
司徒墨没说话，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下一刻，我被狠狠推出去。
身体失衡，直直撞向裂缝中心。我本能想抓什么，可指尖只划过一片虚无。耳边传来陆九玄的吼声，还有剑气爆裂的闷响。我回头，正看见司徒墨用九条狐尾缠住了他的腰和剑柄，硬生生把他往后拖。
“你干什么！”我大喊。
他背对着我，肩头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滴。可他还在笑，那种熟悉的、带点讥诮的笑。
“你们的路。”他说，“我来断后。”
裂缝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从里面撞了一下。暗流化作锁链，朝他们扑去。陆九玄挣动，剑气横扫，可刚碰到锁链就消散了。司徒墨站在原地，没躲，也没退。九条狐尾在他身后完全展开，紫焰燃起，挡在裂缝前。
我被吸力拉扯着，身体已经一半没入黑暗。可眼睛死死盯着他。
“记住。”他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只传到我耳中，“吊坠里的记忆，我不止藏了一部分。别信全部真相。”
我心头一震。
他还想说什么，可话没出口，眼角忽然滑下一滴东西。
不是血。
是泪。
那滴泪在空中凝住，泛着微光，像一颗缩小的星。它轻轻飘落，正好嵌进吊坠的裂口。那一瞬，吊坠震了一下，金光猛地涨了一寸。
“这次……”他的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换我来追你。”
话音落，狐尾自燃，火焰顺着尾巴烧向裂缝。那火不灭，反而越烧越烈，硬生生把暗流逼退半尺。裂缝开始闭合，边缘扭曲着收拢。
而他，站在最后的光里。
身影一点点变淡，像是被什么从世界里擦去。我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只记得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不是冷的，也不是笑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静。
然后，光灭了。
裂缝合上。
我和陆九玄被甩出去，跌进一片虚无。
身体还在往下坠，四周没有上下，也没有方向。吊坠贴在胸口，那道新裂痕里，还残留着一点星形的光。我伸手按住它，掌心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缝流下。
陆九玄在我旁边，剑已经收回，可手臂还在抖。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盯着刚才司徒墨消失的地方，像是在等什么。
“他不是背叛。”我开口，声音很轻。
陆九玄终于转头看我。
“我知道。”他说，“他最后一击，没有用杀招。”
我们沉默了一瞬。
下方忽然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在苏醒。空气开始扭曲，时间像是被拉长又压短。我感觉意识有点飘，像是又要被拉进记忆里。
可就在这时，吊坠又震了一下。
那滴泪留下的光，缓缓游动，在裂痕里画出一道陌生的符纹。它不像观星族的，也不像妖族的，倒像是……被强行拼凑出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猛地一空。
坠落的速度突然加快。
陆九玄伸手想抓我，可指尖刚碰到我的袖子，就被一股力量弹开。我们被分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下坠。
我看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轮廓。
而我，正冲向一道泛着灰光的漩涡。
它不像记忆洪流，也不像妖界通道。它更安静，更冷，像是埋在时间最底层的一口井。
快触碰到的瞬间，我听见一个声音。
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从吊坠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很远，像是隔着无数年岁。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