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峰的信号棒一挥，管道里的杀手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掐住了脖子，纷纷抱头蹲下，装备失灵，阵型大乱。可这短暂的喘息，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寂静。远处通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新的脚步正从四面八方逼近，节奏整齐，显然是第二批增援已经到位。
“别愣着，这可不是拍合照的好时机。”赏善使一把拽起罚恶使，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管，往头顶通风口一撑，借力翻身跃上高处平台。他的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人拿锉刀在骨头缝里来回打磨，但他没空管这些——证据还在硬盘盒里，贴着胸口，滚烫得像块刚出炉的烙铁。
他低头瞥了眼那盒子，屏幕微光闪烁，映出一行小字：“临渊已激活”。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这不仅仅是一段数据，而是一把钥匙，能打开那些被深埋在黑暗中的真相之门。他咬紧牙关，将盒子往怀里又按了按，像是护住最后一丝火种。
罚恶使紧随其后，左臂的伤口被动作撕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砸出一串小红点。他低头看了眼，咧嘴一笑：“这血流得还挺有艺术感，跟抽象画似的。”
“等你能活着回去，我给你办个个人展。”赏善使压低身子，目光扫过下方。工厂主厅已亮起应急灯，红光忽明忽暗，映得满地狼藉像被血洗过。十几名黑衣人正快速重组队形，有人已经开始架设干扰装置，显然是要封锁所有出口。
他眯起眼，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撤离路线。这不是第一次被围困，但每一次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他知道，真正的高手不是靠蛮力突围，而是让敌人自己乱成一锅粥。他摸了摸背包里的干扰器，嘴角微扬——老朋友，该你上场了。
“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当程序删了。”罚恶使眯眼，“可惜咱们不是数据，是bug。”
“bug也得会跑才行。”赏善使迅速评估地形。他们现在位于b区三楼的检修平台，下方是废弃的装配线，堆满了报废的机械臂、断裂的传送带和倾倒的金属货架。再往东是高压电控室，门已炸开，裸露的电线噼啪作响，像条垂死的电蛇。
他脑海中浮现出厂区平面图——那是他三个月前潜入时亲手绘制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通风管、每一根承重柱，都像刻在神经里。他记得电控室后方有条维修通道，通往厂区外围的排水渠，但问题是，怎么安全抵达？
“东边。”他指了指，“电控室后面有条维修通道，直通厂区外围。但问题是——怎么下去？”
“跳呗。”罚恶使活动了下肩膀，“反正我这身早该报废了。”
“你报废了没人给你发抚恤金。”赏善使冷笑，“得想办法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浮现。这种时候，硬闯是蠢货干的事，聪明人得让敌人替自己打架。
赏善使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干扰器，外形像块老旧的遥控器，按钮都磨得发亮。他按了两下，屏幕跳出一串乱码，随即锁定目标：“先让他们的通讯系统唱个《难忘今宵》。”
“你这设备是上个世纪的古董吧？”罚恶使皱眉。
“古董才靠谱。”赏善使咧嘴，“就像我这张脸，越老越耐打。”
他把干扰器塞进一个废弃的金属箱，又从地上捡了半截电缆，接在附近的配电箱残骸上。电流一通，箱子开始嗡鸣，发出断断续续的指令信号，模拟成指挥中心的调度频率。
“来，让他们以为自己接到新命令。”他按下启动键。
几秒后，下方一名黑衣人耳机里突然传出机械音：“b组立即撤离，A组接管，目标已转移至东区冷却塔。”
那人愣了愣，转头看向同伴。另一人也收到同样指令，但内容却是：“c组突进三楼平台，b组原地待命。”
混乱，开始了。
有人开始质疑指令来源，有人坚持执行，两队人马在装配线下对峙，火药味迅速升温。一名黑衣人猛地抬手，枪口对准对方领队。对方也不甘示弱，战术手电一甩，照出对方胸前的编号不符。
“卧底？”
“你才是内鬼！”
话音未落，枪响了。
子弹擦过铁架，火星四溅。其他人瞬间反应，有人开火，有人扑倒，场面彻底失控。原本严密的包围圈，转眼成了自相残杀的修罗场。
“Nice。”罚恶使竖起大拇指，“这波是AI都算不明白的内耗。”
“走。”赏善使不再多看，猫腰沿着平台边缘前进。他们绕到电控室上方，找到一条垂落的电缆，外皮早已剥落，铜芯裸露，像条被剥了皮的蛇。
他望着那根摇摇欲坠的电缆，心中闪过一丝犹豫。这可不是训练场，摔下去不只是断腿，而是任务失败、证据丢失、真相永埋。但他知道，没有退路。
“你先？”罚恶使看了眼自己的伤臂。
“你流血太多，脑子已经轻了，我怕你掉下去砸坏证据。”赏善使一脚踩上电缆，双手紧握，缓缓下滑。每动一下，肋骨就抽搐一次，疼得他直吸冷气，但动作没停。
他一边滑，一边回忆起三年前在西南边境那次任务——同样是断桥、同样是重伤、同样是生死一线。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却在最后一刻被罚恶使从悬崖边拽了回来。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搭档吗？”他忽然开口。
“记得啊，你把我从审讯室捞出来，说‘要么进监狱，要么跟我干票大的’。”罚恶使笑着回应，“我当时还以为你是疯子。”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疯子才活得痛快。”
话音未落，电缆发出吱呀声，中间一段突然断裂。罚恶使身体一坠，右手本能抓住一根横梁，左臂却因发力过猛，伤口再次撕裂，血顺着梁柱流下，在锈铁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红线。
“我说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搞这么惊险？”赏善使伸手把他拉上来。
“我也不想，但剧本就这么写的。”罚恶使喘着气，“总得给观众留点印象。”
“你要是真有观众，估计都快退票了。”赏善使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笑了。
电控室内部一片狼藉，控制台炸毁，电线裸露，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他们贴墙前进，避开几处仍在漏电的区域。就在即将抵达维修通道时，赏善使突然停下。
“等等。”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一台倾倒的服务器机柜。柜体上刻着几道奇怪的符号——不是划痕，也不是锈迹，而是人为刻上去的，像是某种编码。图案由三个同心圆和一道斜线组成，边缘整齐，显然是用精密工具刻的。
他凝视着那符号，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画面——第七机械厂的报废单上，同样的标记出现在一台报废服务器的编号旁。还有Nova horizon Ltd的设备日志里，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图样。
“这标记……我在第七机械厂的报废单上见过。”他低声说，“Nova horizon Ltd的设备也有。”
“那家公司不是洗钱壳子吗？”罚恶使皱眉，“怎么连废弃工厂都有它的印记？”
“说明这地方，从一开始就不只是数据中心。”赏善使眼神一凝，“它是个中转站，证据链的一环。”
他迅速用手机拍下标记，存入加密文件夹。这玩意儿现在没空深究，但直觉告诉他，这串符号迟早会开口说话。
他忽然想起梁云峰曾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阴谋，从不会写在文件上，而是刻在沉默的金属里。”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们正在触碰的，不是一个简单的黑市交易网络，而是一张横跨政商军情的巨网。而这张网的节点，正通过这些看似无关的废弃设备，悄然连接。
两人继续前进，穿过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晨光。赏善使用钢管撬了十几下，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终于松动。
门外是厂区后巷，堆满垃圾箱和废弃轮胎。远处街道上，早班公交正缓缓驶过，城市开始苏醒。
“出来了。”罚恶使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感觉像刚从游戏副本里爬出来。”
“别松懈。”赏善使仍握着硬盘盒，“副本boSS还没死呢。”
他望着远处的晨曦，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这些杀手只是棋子，幕后之人仍在暗处冷笑。而他们手中的证据，足以掀起一场风暴。
他们沿着小巷快步前行，准备绕到安全屋。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一辆环卫车缓缓驶来，车斗里堆着垃圾袋，驾驶室里司机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赏善使脚步一顿。
不对劲。
环卫车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种地点，太巧了。而且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比普通环卫车轻——说明车斗是空的。
他迅速扫视四周，巷口的摄像头被人为破坏，墙角有新鲜的脚印，排水沟边还有未燃尽的烟头。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绕后。”他低声道。
可话音未落，环卫车突然加速，直冲而来！
两人猛地扑向两侧。车头擦着罚恶使的肩膀撞上墙壁，发出巨响。驾驶室门打开，司机跃出，动作敏捷，根本不是普通工人。
“又来？”罚恶使怒骂，“你们公司是搞快递的？派件这么勤？”
对方不答，反手从车斗里抽出一根高压电棍，蓝光闪烁。紧接着，巷子两端又出现人影，显然是早就布控好了。
“声东击西？”赏善使冷笑，“我们是东，他们是西，你们是——群演？”
他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巷口一堆废弃的空调外机上。那些外机外壳破损，铜管裸露，连接着一条老化的供电线路，线头垂在地上，泡在昨夜雨水积成的小水洼里。
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物理法则，才是最公平的裁判。
“你信不信物理法则？”他问罚恶使。
“只要不让我算动能定理，我就信。”
“那就信一次。”
赏善使抓起一块碎砖，瞄准供电箱的接线口，用力掷出。砖块撞上金属箱，火花四溅，电流顺着湿漉漉的地面窜入水洼，又沿着铜管蔓延至空调外机。
下一秒，所有外机同时震动，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是集体发疯。几台老旧的直接爆出黑烟，火光一闪，引燃了旁边的垃圾袋。
浓烟滚滚，火势迅速蔓延。高压电棍的使用者脚下突然带电，整个人抽搐着倒地。巷子两端的包围者也被突发火情打乱节奏，纷纷后退。
“走！”赏善使拽起罚恶使，冲出巷口。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开始聚集，有人掏出手机拍摄。他们混入人群，快步离开现场。直到登上一辆驶过的无轨电车，才终于停下喘息。
罚恶使靠在座椅上，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笑得像个刚赢了游戏的少年：“你说咱们这波操作，够不够上‘今日奇闻’热搜？”
“够。”赏善使低头看着硬盘盒，屏幕仍亮着，显示着“临渊已激活”的绿色标识，“但热搜会过期，证据不会。”
他轻轻摩挲着盒子，仿佛在抚摸一段沉睡的历史。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段数据，而是一场风暴的引信。一旦引爆，将撼动整个权力结构。
电车驶过城市主干道，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赏善使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拍下的符号照片，放大细节。在同心圆的夹角处，他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字，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
“c-07→主控终端”
他盯着那行字，心跳微微加快。c-07，不是编号，是坐标。主控终端，不是设备，是核心。
“找到了。”他低声说。
“找到什么？”罚恶使凑过来。
“下一站。”赏善使收起手机，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我们要去的地方。”
“又是玩命的活？”
“嗯。”
“那得加钱。”
“你上次的工资还没结清。”
“那这次算双倍？”
赏善使笑了笑，没回答。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为了钱而战。
就像此刻，他们坐在清晨的电车上，伤痕累累，却眼神明亮。
因为他们知道，真相从不主动现身，它只属于那些敢于撕开黑暗的人。
而他们，正是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