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专家的撤离反倒激励了年轻人的斗志,一支完全由华国人自己组成的队伍开始了试探性地进行后续工作。
井场选址在一处相对平坦、地质条件适合的开阔地。以李工程师为首的技术人员,带着图纸(有些图纸还因为年代久远和辗转运输而模糊不清),开始指挥突击队员们进行安装。
没有大型吊车,只有几台手摇葫芦(倒链)和无数条结实的肩膀与手臂。沉重的底座需要精确找平,高耸的井架需要一节节吊装、对接、固定,庞大的柴油机、泥浆泵需要就位并连接复杂的管线……
没有专家指挥,没有技术保障,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挑战。
安装井架是最危险的工序之一。高达数十米的井架,需要队员们依靠手摇葫芦和人力拉拽,将沉重的构件缓缓提升到指定高度,再由胆大心细的工人在高空进行螺栓固定。戈壁滩上风力无常,一阵突来的大风就可能让空中摇摆的构件失去控制。
“稳住!慢慢拉!左边绳子松一点!好!保持住!”李工程师站在下方,仰着头,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
沈清辞和张大壮、孙卫国等一批体力好的男队员负责拉拽绳索,一个个脸憋得通红,胳膊上的肌肉块块虬结。李秀兰等女队员则负责传递工具、螺栓,以及协助地面指挥。
沈清辞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空中的作业,她的空间感和观察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一次,她敏锐地发现一节正在对接的井架构件似乎有微小的偏移,立刻大声提醒:“停!李工,右前方那个连接板好像对得不太正!”
李工程师闻言,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丝偏差,连忙下令调整。避免了可能因安装误差导致的隐患,李工程师下来后,特意拍了拍沈清辞的肩膀:“小沈,眼力不错!心细!”
高空作业的工人身上系着简陋的安全绳(很多时候甚至只是粗麻绳),在冰冷的钢铁构件上攀爬、操作,每一次拧紧螺栓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下面是几十米的高空,脚下是坚硬的戈壁地面,危险无处不在。
柴油机和泥浆泵的安装同样不轻松。这些庞然大物需要精确对准,底座的水平度要求极高。没有先进的测量仪器,就用水平尺反复校验,用薄铁片一点点垫。连接法兰时,螺栓必须均匀受力,否则就会漏油、漏气。沈清辞和几位细心的队员,拿着沉重的扳手,按照李工程师要求的顺序和力矩,一遍遍地紧固,确保万无一失。
戈壁的天气依旧恶劣。白天烈日暴晒,钢铁构件烫得能烙饼;夜晚气温骤降,冰冷刺骨,抓在手里如同握住寒冰。风沙更是无孔不入,刚刚清理干净的结合面,一阵风过来就蒙上一层沙,必须反复擦拭。
队员们的手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虎口震裂了,用布条一缠继续干;肩膀磨肿了,互相揉一揉接着扛。吃饭就在井场边,抓着掺沙子的窝窝头,就着咸菜疙瘩,大口吞咽。晚上累了,就在井场旁搭起的简易帐篷里和衣而卧,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钢铁偶尔发出的“咯吱”声入睡。
沈清辞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的体力支撑着她完成繁重的工作,她的细心让她在关键环节发挥作用,她的冷静也影响着周围的同伴。她看到周文斌虽然害怕高空,却主动承担了地面繁琐的数据记录和工具清点工作;看到李秀兰细心地为大家准备饮水、处理小伤口;看到张大壮哪里最累最危险就往哪里冲……
这是一种纯粹的、为了共同目标而奋斗的氛围,消弭了出身背景的差异,凝聚了所有人的心力。
经过十几个昼夜的连续奋战,当高达四十多米的井架最终如同钢铁巨人般巍然屹立在戈壁滩上,当柴油机第一次发出轰鸣(尽管随后因为油路问题又熄火了数次),带动泥浆泵发出沉闷的响声时,整个井场沸腾了!
“立起来了!我们的钻塔立起来了!”
“成功了!”
王铁柱、钱专家看着那高耸的钻塔,眼圈泛红。李工程师更是激动地抚摸着冰冷的井架,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沈清辞站在人群中,仰望着那刺破青天的钢铁结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钢铁的扎根,更是信念的扎根,是这群年轻的建设者,在这片荒原上,用意志和汗水浇筑的丰碑。
开钻在即,更大的挑战和希望,就在脚下这片深沉的土地之中。
巍峨的钻塔如同戈壁滩上的灯塔,指引着希望的方向。所有前期准备就绪,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岭一井,正式开钻!
开钻仪式简单而隆重。王铁柱场长、钱专家、李工程师以及所有参与建设的职工和突击队员,整齐地站在钻台下。红旗在钻塔顶端迎风招展,虽然被风沙磨损了些许颜色,却依旧鲜艳。
王铁柱场长站在一个临时垒起的土台上,声音如同洪钟,在风中传得很远:“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就要向着地球深处,进军了!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我们自己的设备,钻穿这千米地层,把国家急需的石油挖出来!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震天的吼声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破了风沙的阻碍,在戈壁滩上久久回荡。
“现在我宣布——岭一井,开——钻——!”王铁柱用力挥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