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博修复室的樟香被一股消毒水味搅得浑浊——顾婉秋刚从医院换完班回来,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退,就撞见陈默蹲在工作台前,手里捏着半块开裂的黄杨木补料。“又裂了?”她声音发紧,这是本周第三次出现补料开裂,前两次说是“木材含水率不达标”,可这批料是她亲自从老料商手里挑的,绝不可能有问题。
陈默指尖划过裂缝,纹路里藏着极细的砂粒——不是自然开裂,是有人在木料里掺了石英砂,遇胶后受热膨胀才撑裂的。“是人为的。”他抬头时,眼底的疲惫快溢出来,“昨晚守夜的弟子说,后半夜有个‘文物局巡检’的人进过材料室,现在想想,是唐父的人混进来了。”
话音未落,修复室的门被推开,文物局的纪检组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走进来,为首的正是唐父的老部下孙科长。“陈默同志,接到举报,你修复时使用‘非合规补料’,导致紫檀龙纹案残件出现二次损伤。”孙科长将一份“举报信”拍在桌上,上面的签名是省博的老木工李师傅——上周还帮陈默校准过刨刀的人,“局里决定暂停修复项目,封存所有材料,接受调查。”
“这是栽赃!补料是被人动了手脚!”顾婉秋冲上前,想拿出那半块掺砂的木料,却被工作人员拦住。孙科长冷笑一声:“是不是栽赃,查了才知道。不过我提醒你们,顾伯父还在住院,要是陈默你被立案,医院那边的‘特殊照顾’,恐怕就没了。”这话像根冰针,扎得陈默浑身发僵——他昨晚才听说,医院突然停了顾父的进口镇痛针,说是“药品短缺”。
更糟的消息在下午传来。冯雅琪的直播界面突然弹出“澄清声明”,说上次的纵火案录屏是“陈默教唆伪造”,还附了张“转账记录”——截图里陈默的账户给她转了两万块,备注“封口费”。齐修远拿着手机冲进修复室,折扇都握变形了:“这是合成的!冯雅琪肯定被威胁了,她的直播账号今早被平台接管了!”
陈默试着给冯雅琪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倒是收到了她发来的匿名短信:“他们抓了我妈,别再查了,快跑。”后面跟着个定位,是城南的废弃仓库。齐修远当即要带人手去救,却被陈默拉住:“是陷阱,我们一离开,修复室的龙纹案就没了。”他看向窗外,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街角,车窗里的镜头正对着修复室门口——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叮!检测到多重压力叠加,宿主精神阈值接近临界点!提示:外部权力压制+内部人员倒戈+亲友要挟,形成闭环式困境!“木语·预警”技能过载,暂时无法使用!】系统提示音带着刺耳的电流声,像是在呼应陈默的眩晕感——他扶着工作台站稳,眼前闪过父亲的旧笔记、顾父打石膏的腿、冯雅琪的求救短信,无数线索像乱麻缠在一起,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内部的阻力比外部更诛心。刘主任偷偷塞给陈默一张纸条,上面只有“老周被约谈”五个字——那个帮顾父调报关单的档案馆老周,也被唐父盯上了。晚上陈默去医院,刚走到病房楼下,就被两个黑西装拦住:“唐局说了,把报关单交出来,顾伯父的药能续上,冯雅琪的妈也能平安回家。”他们递过一个信封,里面是十万现金,“不然下次,就不是断腿了。”
顾婉秋在病房里看到陈默回来时,他的指节都攥出了血。“怎么了?”她递过温毛巾,却被陈默一把抱住。“婉秋,”他声音发颤,“我好像走进死胡同了。”报关单被他藏在匠魂堂的“双锁乾坤榫”里,可现在连靠近工坊都要被监视;联系巡视组的邮件石沉大海,孙科长说“巡视组忙大案,这种‘小纠纷’没时间管”;连修复室的监控都被换成了唐父的人负责,任何取证都成了奢望。
齐修远带来的消息更让人心凉:“守道派的几个老据点被查了,说是‘涉嫌非法集会’,我爹打电话让我别再掺和,唐家在京都的根太深,我们斗不过。”他将一把防身的短刀放在桌上,“要么先撤,把婉秋和顾伯父送到乡下,等风头过了再查。”
陈默没说话,走到窗边看向省博的方向。夜色里,修复室的灯光孤零零地亮着,像茫茫深渊里一点微弱的光。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榫卯遇阻,可退而补之;人心遇暗,当守而待明。”他摸出怀里的“守艺”铜印,印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个地址和“报关单有副本”几个字,发件人署名是“老周”。
陈默猛地抬头,窗外的黑色轿车突然启动,车灯扫过病房窗户,留下一道刺眼的光。他知道,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也可能是深渊里唯一的裂缝。顾婉秋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不管去哪,我跟你一起。”陈默点头,将短刀塞进腰间——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深渊,他也要走下去,不为别的,就为父亲的遗愿,为顾父的断腿,更为那尊还没重见天日的紫檀龙纹案,和它承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