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关内时,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风妄将那枚带着阴冷气息的黑色碎片放在桌上,篝火的光芒跳跃其上,那只扭曲的眼睛图案仿佛在火光中微微蠕动。
“他娘的!真让那灰毛鸟说中了?!”赵虎盯着碎片,眼珠子瞪得溜圆,“影卫这帮藏头露尾的耗子,真摸到咱眼皮子底下了!”
张继关伸出手指,并未直接触碰,只在碎片上方寸许感受了片刻,随即收回手,眉头紧锁:“阴煞之气极重,非寻常死士。更像……被什么东西‘养’出来的。”
诸葛青云用羽扇轻轻扇动,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腐朽味,面色凝重:“此非人间应有之气。似尸腐,又掺杂着一丝……幽冥的萤火之息。‘影随行’,恐怕并非单指影卫。”
雨晴小心地用银针探了探碎片边缘,银针尖端瞬间蒙上一层灰暗。“有剧毒,能侵蚀生机。”她抬头看向风妄,眼中忧色更深,“而且,这种毒……我好像在某本古老的巫医笔记里见过类似的描述,与一种生长在极阴之地的‘腐萤花’有关。”
“腐萤花?”林墨沉吟,“据《九州异物志》残卷提及,此物只生于阴阳交界、死者怨气凝聚之地。若昆仑真有此物,那‘九幽裂隙’的传说,恐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风妄身上。内忧未明,外患未除,如今又多了这诡异莫测的“影随行”,昆仑之行,尚未开始,便已杀机四伏。
风妄沉默着,指尖划过冰凉的碎片,感受着道印传来的、既排斥又隐约带着一丝奇异牵引的复杂悸动。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内部排查继续,但不必过度紧张,以免自乱阵脚。影随行之事,暂限于我等几人知晓。”
他拿起那块碎片,收入怀中:“他们既然露了行迹,便不会再轻易动手。眼下,按原计划,准备出发。”
三日后,黎明。
五百精锐已在关内校场集结完毕,鸦雀无声,只有兵甲偶尔碰撞的轻响和战马不耐的响鼻。这些士卒是赵虎和张继关亲手挑选,个个眼神锐利,气息精悍,带着一股百战余生的煞气。
风妄一身轻甲,外罩青色斗篷,青鸾剑悬于腰间。雨晴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药箱斜背。诸葛青云依旧是那身旧道袍,羽扇轻摇,眼神却比平日更加深邃。赵虎扛着他那柄门板似的阔刀,张继关则默默检查着马鞍旁的弓袋箭囊。
李忠与林墨站在送行队伍前列。
“主公,一切小心!后方有我,必不使有失!”李忠抱拳,神色郑重。
“路线图与备选方案已交予诸葛先生。昆仑多变,望主公随机应变。”林墨躬身。
风妄点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崭新的面孔,最终落在远方那连绵的雪山轮廓上。
“出发!”
马蹄踏碎晨霜,五百骑如同一股铁流,沉默而坚定地涌出雁门关,向着南方,向着那片被传说与危险笼罩的昆仑山脉,迤逦而行。
最初几日,行程尚算顺利。沿着林墨规划的道路,多是沿着河谷与古商道前行,虽人烟渐稀,但并无太大险阻。赵虎派出的前哨斥候如同鹰隼,不断将前方地形、可能的水源与驻营点回报。
风妄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怀中的道印,自离开雁门关后,便一直保持着一种低沉的嗡鸣,越是向南,这种感应便越是清晰。那是一种混杂着苍茫、古老、以及深藏在核心处的、令人不安的扭曲感。
夜间宿营时,他常常独自坐在营地边缘,望着南方夜空下那愈发清晰、也愈发显得巍峨神秘的昆仑山影。雨晴会默默陪在他身边,有时递上水囊,有时只是安静地坐着。
“在想什么?”这夜,雨晴轻声问道。
风妄望着篝火,低声道:“在想灰隼师兄,在想‘影随行’,也在想……源石。”他摊开手掌,道印在掌心浮现,散发着柔和清光,“父亲因它而死,听风镇因它而毁,如今,它又指引我去往昆仑。它到底是希望,还是灾祸之源?”
雨晴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清光带来的温暖与平静:“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知道,是你握着它。风妄,重要的是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第七日,队伍开始进入昆仑山脉的外围。地势陡然升高,空气变得稀薄寒冷,道路也越发崎岖难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怪石嶙峋,仿佛每一处阴影都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
“停!”前方斥候突然打出警戒的手势。
风妄策马上前。只见前方的狭窄谷口,散落着几具尸体。看装束,是姚兵的斥候。死状极惨,浑身干瘪,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眼眶空洞,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
赵虎下马检查了一番,脸色难看:“他娘的!不是刀剑伤,也不是野兽……这鬼样子,跟被山魈吸了魂似的!”
诸葛青云俯身,用羽扇轻轻拂过一具尸体旁边的地面,那里有几不可见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粉末。“腐萤粉……”他沉声道,“这些人,死于‘影随行’之手。他们似乎在……清理道路。”
风妄的心猛地一沉。清理道路?为谁清理?
他抬头望向谷口深处,那里雾气缭绕,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声。
道印在怀中,灼热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