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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伤痕累累的熊。他的眼睛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鼻腔和嘴角因为刚才的精神冲击而溢出了鲜血，被他粗暴地用袖子擦去，在脸上抹开一道狰狞的血痕。他失去了短刃，但那双肌肉虬结的拳头紧紧攥着，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仿佛他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看……看你妈看！”他朝着悬浮的“窥视之眼”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变形。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精神对抗，什么规则逻辑，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把这颗该死的眼珠子砸烂、踩碎！
“窥视之眼”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那种纯粹的、非人的注视更加集中地落在了雷烈身上。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骤增，仿佛要将雷烈直接压趴在地上。雷烈闷哼一声，膝盖弯曲了一下，但他凭借着野兽般的顽强，硬是梗着脖子，死死地撑住了，甚至又向前踏出了一步！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青筋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蠕动，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的意志（或者说疯狂的执念）竟然暂时顶住了这股精神碾压。
林默紧闭双眼，努力维持着内心的“镜面”状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股强大的“意志”在自己身边激烈碰撞——一股是“窥视之眼”冰冷、浩瀚、如同深渊般的精神力，另一股则是雷烈那狂暴、灼热、充满毁灭欲望的原始生命力。这两股力量的对峙，使得周围的精神领域变得极不稳定，如同风暴中心。
他不敢睁眼，也不敢有过多的思绪波动，生怕重新被拖入那个可怕的“视界牢笼”。但他知道，雷烈这种纯粹依靠蛮力和意志硬抗的方式，绝对无法持久。一旦雷烈崩溃，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紧张的对峙时刻，那只巨大的眼睛，似乎对雷烈这种“无法被精神力量彻底压垮”的状态产生了一丝……“兴趣”？它那冰冷的瞳孔中，彩色旋涡的旋转速度微微加快，仿佛在重新计算和评估。
紧接着，一种新的变化发生了。
笼罩在雷烈身上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并非消失，而是改变了形式。同时，林默也感觉到，锁定自己的那股寒意也减弱了许多，虽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然存在，但不再具有之前那种致命的攻击性。
怎么回事？它放弃了？
就在林默心生疑惑之际，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也不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低语，而是一种……更清晰、更“正常”，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孩童声音，带着一丝天真和好奇，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大哥哥，你们好厉害呀，竟然能找到这里。”
林默心中一震，但强行克制住睁眼的冲动。雷烈也是猛地一愣，血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最后重新定格在“窥视之眼”上。
“谁？！滚出来！”雷烈吼道。
“我就在这里呀。”那个孩童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源赫然就是那只巨大的眼睛！但声音与它那恐怖的外形形成了极其违和的反差。“一直看着你们呢。你们打破了那么多‘小眼睛’，还差点碰到‘我’，真调皮。”
它的语气，就像是在评价两个闯祸的孩子。
“少他妈装神弄鬼！”雷烈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有本事出来跟老子打一场！”
“打架？多没意思呀。”孩童的声音带着一丝嫌弃，“而且，你们太弱了，一点都不好玩。不过……”
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变得雀跃起来：
“不过，你们比之前那些一来就吓哭或者乱叫的笨蛋有意思多了。特别是那个闭着眼睛的大哥哥，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呢，真有趣。”
林默心中一紧，它果然一直在观察和分析他们！
“这样吧，”孩童的声音继续说道，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口吻，“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陪我玩个游戏。如果你们赢了，我就让你们离开，甚至可以把你们想要的那个‘小玻璃珠’送给你们哦。”
游戏？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在这种地方，由这样一个恐怖存在提出的“游戏”，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放屁！谁要跟你玩游戏！”雷烈想都没想就拒绝，他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不玩吗？”孩童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度，“那就没办法了。你们打扰了我休息，又弄坏了我那么多玩具，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变成新的‘眼睛’陪我吧。”
话音刚落，那股恐怖的精神威压再次隐隐浮现，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等等！”林默猛地开口。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尽管可能是一个陷阱。“什么游戏？”
“林默！你他妈信它的鬼话？！”雷烈怒道。
“我们有的选吗？”林默沉声反问。他依旧紧闭着眼睛，但脸转向了“窥视之眼”的方向。
“嘻嘻，还是闭着眼睛的大哥哥聪明。”孩童的声音又恢复了天真，“游戏很简单啦，我们经常玩的——弹珠游戏。”
弹珠游戏？
随着它的话音，林默和雷烈都感觉到周围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即使闭着眼睛，林默也能“感觉”到，原本破败的走廊景象正在如同褪色的油画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光线朦胧、地面光滑的、类似旧式仓库或者空教室的空间。这个空间不大，但边界模糊，仿佛独立于福利院之外。
而在地面上，出现了几个清晰的、用粉笔画出来的圆圈和小坑。同时，林默感觉到自己的手中，凭空多出了几颗冰凉、光滑的小球——是弹珠。
雷烈也发现自己手里被塞了几颗弹珠，他低头一看，是那种最普通的、里面有彩色螺旋花纹的玻璃弹珠。
“规则很简单哦，”孩童的声音解说道，它似乎也融入了这个空间，无处不在，但又看不到实体。“我们轮流用弹珠去弹射，谁能先把对方的弹珠撞进那个小坑里，就算赢了一局。三局两胜就好啦。”
听起来，确实是孩童间最普通的弹珠游戏规则。
“就这么简单？”雷烈狐疑地问道，他晃了晃手里的弹珠，感觉就是普通的玻璃珠。
“当然啦！我可是很公平的。”孩童的声音笑道，“不过呢，既然是游戏，总要有点‘筹码’才好玩，对不对？”
“筹码是什么？”林默冷静地问。
“就用你们的‘东西’来下注吧。”孩童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每一局，输的人，要留下一点‘东西’给我。比如……一段开心的记忆？或者……一根手指的知觉？又或者……对某种颜色的辨识能力？随便什么都可以，我觉得有趣就行。”
林默和雷烈的脸色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游戏！赌注是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是感官、记忆这些构成“自我”的基础要素！
“当然啦，如果你们赢了，也可以从我这里赢走‘筹码’哦。我这里可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孩童的声音充满诱惑，“比如，那个能看到片段的‘玻璃珠’，或者……一点点关于这栋楼的小秘密？甚至……告诉你们怎么安全地离开？”
“如果我们拒绝呢？”林默问。
“拒绝？”孩童的声音瞬间变得阴森，“那就说明你们不想陪我玩，是坏孩子。坏孩子……就要受到惩罚哦。刚才说过了，永远留在这里吧。”
无形的压力再次逼迫而来。
雷烈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极度厌恶这种被操控的感觉，但眼下似乎别无选择。他看向林默，虽然不爽，但也知道论动脑子自己不如对方。
林默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游戏绝对有诈，但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参与游戏，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还能争取时间寻找破绽。
“好，我们玩。”林默最终沉声说道，“但是，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些细节。”
“嘻嘻，你说。”孩童的声音似乎很高兴。
“第一，游戏过程中，你不能用精神力量直接干扰我们，否则游戏不公平。”林默提出条件。
“可以呀，我保证只用‘游戏’本身的力量。”声音爽快地答应。
“第二，赌注的具体内容，必须在每局开始前明确，不能随意变更。”
“没问题，很公平。”
“第三，”林默深吸一口气，“我的眼睛暂时不能睁开，我需要用其他方式‘看’到弹珠和场地。”
这是他最大的劣势，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哦？这个有点麻烦呢……”孩童的声音故作沉吟，“不过，看在你这么特别的份上，我可以允许你用‘感觉’。你可以感知到弹珠的位置和移动，就像……就像你能感觉到空气流动一样。怎么样？我很宽容吧？”
用感觉来代替视觉？林默心中没底，但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好。”
“那么，游戏开始！谁先来？”孩童的声音雀跃地宣布。
“我来！”雷烈抢先一步站了出来。他宁愿自己先面对危险，也不想把主动权完全交给林默，或者说，他更信任自己的反应和精准度。他小时候在街头混迹，对这种弹珠游戏并不陌生。
“好呀！勇敢的大哥哥！”地面上，一颗乳白色的“大亮珠”（弹珠中较大的一种）自动滚到了一个起始位置，代表着“庄家”的弹珠。“第一局，你的赌注是什么？”
雷烈狞笑一声：“老子赌上左手小指的痛觉！输了，这根手指以后是死是活都没感觉！”
“有趣的赌注！那么，我下的赌注是……”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内部仿佛有雾气流转的弹珠出现在另一个起始点，“……关于‘窥视之眼’的一个小弱点信息。开始吧！”
雷烈蹲下身，眯起一只眼睛，像小时候那样，用手指捏住自己的弹珠，瞄准了地面上那颗乳白色的“大亮珠”。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虽然环境诡异，赌注可怕，但一旦进入这种“比赛”状态，他骨子里的专注力被激发了出来。
“嗖！”
雷烈的弹珠精准射出，划过一道短暂的直线，“啪”的一声脆响，正中那颗乳白色弹珠的中心！乳白色弹珠被撞得向后滚去，方向正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坑！
“哼！”雷烈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异变发生！
那颗被撞飞的乳白色弹珠，在即将滚入小坑的前一刻，竟然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猛地改变了方向，滴溜溜地滚到了坑洞的边缘，险险地停住了！
而雷烈射出的那颗弹珠，则因为反作用力，滚到了一个相对不利的位置。
“哎呀，好可惜哦，差一点点呢。”孩童的声音惋惜地说道，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戏谑。
“该我啦！”随着话音，那颗乳白色的弹珠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旋转着射出，目标直指雷烈那颗停在不利位置的弹珠！
雷烈瞳孔一缩，这角度和旋转太诡异了，根本不像是普通孩子能打出来的！
“啪！”
又是一声脆响，雷烈的弹珠被精准击中，如同被计算好了一样，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坑里！
第一局，结束。雷烈输。
“嘻嘻，我赢啦！”孩童的声音欢呼道，“按照约定，你左手小指的痛觉，归我啦！”
话音刚落，雷烈猛地感到自己左手小指传来一阵极其短暂的、仿佛被瞬间抽空了的异样感，随即，无论他如何用力去掐、去拧那根小指，都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仿佛那根手指已经完全不属于他，成了一件挂在手上的无感装饰品！
雷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不仅输了，而且真切地感受到了失去一部分“自我”的恐怖。这比断指之痛更加令人心悸。
“混蛋！你耍诈！”雷烈朝着空气怒吼，“那颗弹珠刚才明明该进坑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呀，大哥哥。”孩童的声音无辜地说，“而且，场地本来就可能有小小的不平嘛，你自己没发现，怪谁呢？”
雷烈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
林默在一旁，虽然闭着眼，但通过孩童描述的“感知”，他大致“看”到了整个过程。他心知肚明，这游戏绝对被动了手脚，所谓的“公平”根本就是个笑话。这个空间，这个游戏规则，完全由“窥视之眼”掌控，它想让谁赢，谁就能赢。
第二局马上就要开始，这次轮到林默上场了。
他该怎么办？在这种完全不利的条件下，如何能赢？
“闭着眼睛的大哥哥，该你啦！”孩童的声音催促道，“这一局，你想赌点什么呀？要不要赌上你的听觉？或者……你对温度的感知？”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赌上重要的感官或记忆，那等于自断生路。但也不能赌注太小，否则对方可能会觉得无趣而直接翻脸。
同时，他必须想办法破局。这个游戏的本质是什么？真的只是比拼弹珠技巧吗？还是说……有更深层的规则？
他想起了之前常识库碎片的信息，以及“窥视之眼”的特性。
“窥视”……“游戏”……“规则”……
也许，关键不在于“赢”得游戏，而在于……“理解”并“利用”游戏规则，甚至……“改变”游戏规则？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他面向那无处不在的声音，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赌注：
“我这一局，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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