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一个让他亡魂皆冒的举动发生了。
贾玦竟然也迈开步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就那么随意地，站定。
他站立的位置，离那门火炮的炸膛中心，不过一步之遥！
贾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拍了拍李千总僵硬的肩膀。
“李千总，莫怕。”
“本督，与你一同，为我大汉，开此宏声！”
这一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千总的心理防线！
他疯了！
这个贾玦，他绝对是疯了！
他难道不知道炮有问题吗？
不！
他知道！
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这是要拉着自己一起死啊！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恐惧，瞬间战胜了一切。
“扑通！”
在全场数百人震惊的目光中，堂堂奋武营千总李谦，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他抱着贾玦的大腿，涕泪横流，发出了杀猪般的哭喊。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炮！炮有问题！点不得啊！”
“是忠顺王！是忠顺王府的人指使我干的！是他让我害您的啊！”
这几句话，如同平地里炸响的一记惊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给炸蒙了！
整个演习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都清晰可闻。
忠顺王！
竟然是忠顺王！
观礼台上，兵部侍郎周康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瓜太大了！
大到他根本吃不下！
旁边的御前太监，那张面白无须的脸上，平日里总是挂着的假笑也消失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锐利的视线在跪地哭嚎的李千总和面色“惊愕”的贾玦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用眼睛记录下这足以震动朝野的一幕。
贾玦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和“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
“忠顺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当朝亲王！”
李千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现在只想活命，抱着贾玦的腿哭得更凶了。
“侯爷！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啊！就是忠顺王府的管家找到了小人，给了小人一千两黄金。”
“他许诺了兵部主事的位置，让小人在火炮上动手脚，要的就是在演习的时候炸膛，把您……把您炸死在这里啊！”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金票，高高举起。
“这就是证据！侯爷明鉴啊！”
贾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甩袖子，怒喝道。
“来人！”
“把这个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动摇军心的奸贼，还有他手下那几个同党，全都给本督拿下！”
彭池和张谦早就等着了，带着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李千总和他那几个面如死灰的亲信死死按在地上。
贾玦看都不看地上的李千总，他猛地转身，面向观礼台上的兵部侍郎和宫中太监，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
他拱手，声音沉痛，却又字字清晰，传遍全场。
“周大人！公公！”
“二位都亲眼看见了，亲耳听见了！”
“这已经不是冲着我贾玦一人来的阴谋诡计了！”
贾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这是谋逆！是当着我奋武营两万将士的面，行刺朝廷二品大员，是妄图动摇我大汉的国之基石！”
“此事，已非普通军务，乃是谋逆大案！”
好一顶大帽子！
周侍郎吓得魂都快飞了，他哪敢接这个话茬，只能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是……是……贾都督所言极是！此等奸贼，无法无天！必须严惩！必须严惩！”
那御前太监倒是反应极快，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贾玦微微一躬身，尖细的声音里满是严肃。
“侯爷放心，此事干系重大，杂家一个字都不会漏，必定原原本本，奏明圣上！请圣上定夺！”
他这话一出，就等于把皮球直接踢给了皇帝。
贾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皇帝知道，你派来的人，可是亲眼见证了你那位好皇叔，是怎么想弄死你亲手提拔起来的京营都督的！
……
当天夜里。
奋武营，中军大帐。
灯火通明。
李千总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瘫在椅子上，颤抖着手，在一份写满了字的供状上，按下了自己鲜红的手印。
从忠顺王府的管家如何找到他，许诺了什么，又是如何教他动手脚，所有细节，一应俱全。
贾玦拿着那份沉甸甸的供状，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站在一旁的张谦，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都督！铁证如山！这下看那忠顺王还如何狡辩！”
贾玦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供状小心地折好。
“张谦，你觉得，仅凭一个他的供词，就能扳倒一位当朝亲王吗？”
张谦一愣，脸上的兴奋瞬间冷却了下来。
是啊，忠顺王是亲王，是皇亲国戚。
李千总在他眼里，连条狗都算不上。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来个死不认账，把所有事都推得干干净净。
甚至反咬一口，说是贾玦屈打成招，故意栽赃陷害。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张谦有些急了。
贾玦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怎么办？”
“当然是……把选择权，交到最该做选择的人手里。”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奏章，提笔蘸墨。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奏章里，他义正辞严地陈述了今日演习场上，有奸人李千总图谋不轨，意图破坏演习，动摇军心，幸被他及时察觉，当场拿下，如今已人赃并获，正法军纪。
整篇奏章，慷慨激昂，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忠心耿耿，铁面无私的纯臣。
但对于“忠顺王”三个字，却是避而不谈，一个字都没有提。
写完之后，他将供状放进一个单独的信封里，用火漆封好。
他叫来一名最心腹的亲兵。
“这封奏章，八百里加急，送交兵部存档。”
贾玦将那封正式的奏章递了过去，然后又拿起了那个装着供状的信封，眼神变得深邃。
“这一份，你亲自进宫，交到戴权戴公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