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的恢复过程,成了一场静默的修行。她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日复一日地坐在医疗舱内,将心神沉入那经过蜕变的“心镜”,引导着温和的太初之力,如同春雨润物般,缓缓注入身下的大地,并同时笼罩着身旁昏迷的阿莱克西。
效果是缓慢却切实的。她能感觉到,以基地为中心,周边区域的灵脉中,那些吸能网络残留的冰冷“疤痕”,在太初之力的持续浸润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融、软化。虽然相对于全球范围而言,这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证明了一条可行的修复路径。
更让她感到欣慰的是阿莱克西的变化。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监测屏幕上,他那原本杂乱微弱、濒临熄灭的脑波信号,开始出现更多有序的、属于他个人意识的波动片段。他依旧没有醒来,但生命的火种似乎正在被太初之力与大地重新焕发的生机共同温养,稳定了下来。
然而,伴随着意识的缓慢复苏,一些不属于阿莱克西本人的记忆碎片,开始如同深水下的气泡,偶尔浮现在他平静的意识表面,并通过苏锦维持的精神连接,被她隐约捕捉到。
那是一些极其古老、模糊,充满了星灵特有的、超越人类感官范畴的奇异画面和信息流:
……无尽的星尘在某种意志的牵引下凝聚,初生的恒星点燃黑暗,发出第一声啼哭……
……冰冷的、没有形体的“注视”,自宇宙的胎膜之外投来,带着评估与……一丝难以理解的“警惕”?……
……“播种者”(the Sowers)……古老的盟约……守望的职责……对抗……“熵寂的潮汐”(the tide of Entropic Silence)……
……背叛?……还是……更高层面的抉择?……“大寂静”……并非最初的法则……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显然源自那位被囚禁、最终消散的星灵残魂。它在漫长岁月中被强行绑定在吸能网络核心,其部分记忆和感知,似乎在不经意间,如同染料般,渗透进了与网络深度连接的阿莱克西的意识底层。
苏锦小心翼翼地接触着这些碎片,不敢深入,只是被动地接收。她意识到,阿莱克西带回的,可能不仅仅是关于归墟使者(收割者)的情报,更可能触及到了星灵文明的起源,以及这场贯穿宇宙的、秩序与终结之战的更深层次背景。
“熵寂的潮汐”、“播种者”、“并非最初的法则”……这些词语背后隐藏的真相,或许比眼前的生存危机更加撼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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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岱云团队对“源点”的搜寻,在经历了初期的迷茫后,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们调整了思路,不再局限于在常规空间或能量维度寻找,而是将搜索范围扩展到了更加抽象的“信息层面”和“维度夹缝”。借助墨菲斯提供的星灵高维数学模型,以及“太初之源”散发出的独特规则波动作为参照系,他们重新分析了织机本体与地球核心之间的能量联系图谱。
织机本体存在于一个超越常规空间的维度,而地球本身则是一个巨大的物质与能量集合体。两者之间,并非简单的点对点连接,而是通过复杂的灵脉网络和某种更深层的、涉及星球本源意识的通道进行交互。
就在这条连接通道的某个极其隐秘的“节点”上——一个既非物质空间,也非纯粹能量领域,更像是现实结构“褶皱”内部的奇异维度夹层中——超级计算机捕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签名。
这种能量签名极其稳定,稳定到仿佛亘古不变。它不散发任何波动,不参与任何能量交换,只是静静地存在于那里,如同一个绝对静止的奇点。但它却与周围的一切——地球的磁场、灵脉的流淌、甚至织机本体的规则投影——都保持着一种完美的、动态的和谐。它不像是一个物体,更像是一个……“参数设定点”,一个维持着某种微妙平衡的“坐标原点”。
最令人震惊的是,当沈岱云尝试将一丝探测能量靠近这个签名时,那能量并未被排斥或吸收,而是自发地、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被“归一化”了——其所有无序的、不确定的特性瞬间消失,变得与那个签名一样纯粹、稳定、和谐!
“就是它!”沈岱云激动得声音发颤,“这种极致的稳定与和谐,这种将万物‘归一’的特性……与星灵文献中对‘源点’的描述高度吻合!它不在别处,就在我们脚下,在地球与织机连接的根源之处!”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如果“源点”真的隐藏在地球内部,那么它很可能就是星球乃至整个太阳系能量体系稳定存在的基石!或许,它也是“太初之源”能够成功施展伪装,欺骗归墟使者的关键!
但如何接触它?如何理解它?如何利用它?这又是一个全新的、更加艰难的课题。那个维度夹层并非物理上可以抵达的地方,常规的能量探测也会被其“归一”特性抹除。他们需要一种全新的、能够与这种“本源”状态共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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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斯在完成了对星灵残魂记忆的主要破译后,将注意力转向了那团悬浮在织机维度中的“太初之源”。他试图与这新生的、蕴含着林晚与陆沉舟融合意识的存在,进行更直接的沟通。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接收低语,而是凝聚起自身作为星灵观察者的全部信息本质,化作一道纯净的、不含任何强制意味的询问信息流,缓缓投向那温和的光团。
“守望者序列,次级观察员墨菲斯,请求对话。关于‘源点’,关于‘大寂静协议’,关于文明的未来……请予以指引。”
光团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林晚与陆沉舟那融合的意念再次流淌出来,但这一次,不再仅仅是鼓励和模糊的启示,而是带着更多清晰的、 albeit 依旧充满隐喻的信息:
“源点……是锚,亦是门。”
“锚定存在的根基,门通向……无限的可能。”
“大寂静……是恐惧的回响,源于对‘可能性失控’的终极畏惧。”
“钥匙……在理解,而非力量。”
“时间流逝……‘摇篮’(the cradle)的建造……即将完成……”
“摇篮”?墨菲斯迅速捕捉到这个新的关键词。结合深空监测部门关于木星轨道上那个正在加速成型的环形构造物的报告,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浮现在他的核心逻辑中——归墟先锋在木星轨道建造的,难道是一个……“孵化器”或者“加工厂”?它要将木星,或者利用木星的资源,改造成什么东西的“摇篮”?
这比单纯的毁灭,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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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星轨道上的异动,正如墨菲斯所担忧的那样,变得越来越明显。
那个由无数暗色棱柱体构建的环形结构,规模已经庞大到足以容纳数颗地球。它静静地悬浮在木星狂暴的大气之上,无数能量丝线依旧如同永不疲倦的血管,持续从木星汲取着巨量的物质和能量。环形结构内部,光芒隐现,某种复杂的、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深空探测器传回的高精度图像显示,那环形结构的内壁并非光滑的,而是布满了无数蜂巢般的格室,隐隐有生命的迹象?或者是某种非生命的、自我复制的机械单元?无法分辨。
更令人不安的是,监测到有一种规律的、强度缓慢提升的引力波,正从那“摇篮”中心散发出来。这种引力波模式非常奇特,不像自然天体的波动,更像是一种……引擎启动前的预热,或者某种巨大生命体沉睡中的心跳?
归墟先锋,这个冰冷的收割者,它到底想在太阳系做什么?它建造“摇篮”的目的,是为了孵化新的收割者单位?还是为了将木星这颗气态巨行星,改造成某种更加可怕的、用于执行“大寂静协议”的终极武器?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复杂的未来。“源点”的发现带来了希望,但如何运用这希望,依旧迷雾重重。星灵残魂的记忆揭示了古老的秘密,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而归墟先锋在木星的举动,则如同一场缓慢逼近的、更加宏大的灾难的前奏。
三年的倒计时,在无声中飞快流逝。地球文明必须在“摇篮”完全苏醒,“大寂静”的阴影再次笼罩之前,解开“源点”之谜,并找到与之共鸣的力量。否则,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更加彻底的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