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女吼完,男人再次用力挣扎,嘴里呜呜嗷嗷叫着什么。她顾不上陈十安三人,赶紧右手往下压,把那个男人脑袋被生生按回床上。
男人虽然被按住,身子还在试图用力摆脱控制,他呲着大牙,眼眶乌青。用力之下,使得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乌黑的指甲抓的墙壁和床板嘎吱响。
看到这一幕,陈十安眉头一皱。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这个人,浑身散发尸气,明显不是活人。
他没退出去,反而一步迈进来,还反手把门带上,抬手示意跟进来的李二狗和胡小七站旁边,别乱动。
他走到二人身前,在苗女发飙前,肯定道:
“大妹子,你按的这个人……是死人!”
他趁苗女没反应过来,伸手扒开男人眼皮,又捏开嘴看看,继续道:“他喉结上浮,舌底青黑,瞳孔收缩成为一点,这不符合人死特征,再加上人死而尸不安,他这是中了尸咒。”
苗女猛地抬头,眼中警惕,嘴里问道:“你是谁?怎么懂这些?”
“陈十安,哈城开小诊所的,专治邪病。”他怕对方听不懂,又解释一句,“俗称鬼医。”
“鬼医?”苗女怔了怔,像在哪听过,又想不起来,疑惑道,“关外真有这职业?”
李二狗在后面小声嘀咕:“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
苗女刚要急,从进了包厢就一直捂着鼻子的胡小七,伸手捅捅陈十安:“先生,这尸体的尸气涨得太快,再拖下去就真起尸了。”
陈十安点头,看向苗女,声音放缓,示意她放松:“我刚才看,你用银针封的是印堂、膻中,这些穴位对活人好用,对死人不行,对中了尸咒的死人更是毫无作用。可以让我来试试,三针下去,他就消停了,你……信我一次?”
苗女低头看看男人扭曲狰狞的脸,又看看陈十安平静的表情,眼眶红了红,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眼前这个男人语气笃定,说不定真有办法!
她终于咬牙往旁边让了半步,哑声道:“如果……三针若止不住,我立刻放蛊,我兄妹两个……同归于尽,绝不祸害旁人!”
“行。”陈十安答应得干脆,回头招呼二人,“二狗哥,小七,你俩按腿压肩,别让他乱动弹。”
李二狗“哎”一声,撸袖子就按住男人两只胳膊。胡小七则双手按住膝盖,嘴里还安慰苗女:“大姐,我先生很厉害的,你别怕。”
陈十安从怀里抽出银针包,他先捏起一根两寸半的细针,左手三指在尸体喉头一捋,找准鬼宫穴,腕子一抖,针尖垂直刺入两分,一股乌血立刻顺着针眼渗出。
男尸一声闷吼,脖子刚挺起,就被李二狗一胳膊肘子给死死摁回去。
第二针,陈十安瞄的是左肋鬼信穴,针下去瞬间,尸体乌黑的爪子僵住,不再乱抓。
第三针落在右手虎口,他两指捻转,真气顺着针体透入,几个呼吸后,一缕黑色尸气从尸体嘴角溢出,腐臭味扑鼻。
三针落定,男尸不再动弹。面容虽然仍青灰,但指甲颜色由乌黑转灰色。
苗女看到男尸不再抽搐,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瘫坐在地,半晌才颤声问:“尸变……真……真停了?”
“停了。”陈十安收针,“尸咒被截断,他不会再起尸,但……他魂魄已散,救不回来了。节哀。”
苗女两行眼泪落下,只是咬住嘴唇,没发出声音。
她抹把眼睛,双膝并拢,朝陈十安行了一个苗家大礼,声音哽咽:“黑苗寨石阿雅,谢先生出手。”
“举手之劳。”陈十安摆摆手。
石阿雅继续道:“先生大义,阿雅也就不隐瞒了。此人是我兄长,我们黑苗寨半个月前开始陆续出现活人暴毙,死人尸变的情况,寨子里的苗医和巫医全都束手无策。我和哥哥为此走出寨子,一路北上求医,最后找到哈城,可遇到的要么是骗子,要么没人能治。无奈我俩个准备回寨子再想办法……我的哥哥……上车时还好好的,谁知夜里突然就……”
她说到一半,嗓子哽住:“我懂苗针,也懂蛊,可哥哥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闭气倒下去,直接就没了呼吸。我把哥哥安置在床上,谁知那尸气像被什么催着,压下去又冒上来。我以为是普通尸变,就用了镇蛊,结果……丝毫作用都没有……”
陈十安听完前因后果,心里有了判断:这尸咒源头不在车上,而是提前种在身体里,上车后才被引动。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显然不简单!
他见石阿雅还跪坐在尸体旁,肩膀微微发抖,便放轻声音:“妹子,人死不能复生。”
石阿雅猛地抬头,眼里迸出希冀,小心翼翼道:“先生是高人……阿雅冒昧,想请先生随我回寨子……我们寨子路远,我愿意出全部盘缠,只要——”
陈十安抬手打断:“我原本就打算去湘西,与你回去看看,也算顺路。”
石阿雅仿佛没想到陈十安答应的这么容易,半天才反应过来,神色激动,又要行大礼。陈十安赶紧托住她胳膊:“阿雅妹子,火车还得一天多能到,接下时间,我有些事需要了解。”
石阿雅用力点点头:“先生你说!”
“把你们寨子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我。人口、地势、最近过世的人、坟地位置等,一样别落。你离家这段时间,估计还会有继续尸变的。”
石阿雅稳了稳情绪,开口道:“先生放心,我知道的绝不隐瞒。我们寨子位于湘西苗谷,总共八百多人,我走之前,发病尸变的有我阿爸、三叔公、七姑婆等,一共七口棺材停在祠堂……”
陈十安抬手给她倒了杯热水,示意她慢慢说。李二狗和胡小七也凑过来,四人围成一圈,听着这个苗族女孩讲述遥远的湘西苗谷……